“對。”嫣然說道,“我開始不敢說,但那次相隔之後,我便同孃親坦白了,孃親很信任我。是我險些誤了,你看尊者他們也在按照我說的在做。”

她對招凝解釋到自己的那段經歷。

“那段大衍幻境中,大清洗來的很快,而且那該死的昊陽也出現了,並且和很多人開啟了九幽的通道,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震碎了九州封魔大陣。我娘就是為了拯救九州而死。”嫣然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神色非常的痛苦,同時也表現出對自己生父的恨之入骨,“那就是一個瘋子,渣男,不值得我孃親去愛。”

招凝並沒有回答,她從嫣然的描述中,感知到似乎與自己經歷的大衍幻境當真是一致的。

嫣然還在繼續,“雖然天宮暫時止住了大亂,但是也是暫時的的,這樣的彌補是支撐不了多久的。而九州內部不少人受到了影響,那段時間有很重的殺戮,雖然我無心去關注,可是我還能感覺到。”

“那後來呢?”

“後來,不知道天宮的諸位前輩到底怎麼商議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們決定以命一搏,護送九洲的種子去時墟找通道。”

又是種子。

每一次提到種子,說不清到底是希望還是絕望。

“你就在種子之中。”她笑著對招凝說。

這一刻招凝不知道是驚還是喜,原來後來她還是僥倖存活下來。

“有石磊,有南渡,還有項鴻軒,還有……三十多人,記不清了。”

“我不知道尊者到底是怎麼在時墟中找到通道的,我只知道,我們但是都被護持在天宮之中,根本看不見時墟發生了什麼,等到我們被放出來的時候,只有經無尊者在了。他告訴我們,到地方了,不要忘記使命,不要忘了九州。然後我們就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拉入黑暗之中。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才重見天日,但那裡確實和九州不同,更加……”

她跳過不語,“我是在很後面才遇見你的,那時候你都元神了。還好你是元神了,不然我那次就死了。”

招凝看著她,“你……你最後……”

嫣然倒是很坦然,“我還是死了,我的能力有限,最後死在洞天的追殺之中。不過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是大衍幻境。”

當真是大衍幻境嗎?招凝看著她心中極致的恐慌,她是親身經歷過。

若是當真對大衍幻境不在乎就不會在醒來之後,做出這麼多的改變,試圖改變什麼。、

“對。”招凝順著她的話說道,“一切都不過是幻象,無所謂放在心上。”

“你現在懂了嗎?千萬要小心聽嵐,她絕對不簡單,她肯定會同你說我壞話的。可是招凝我們同屬九州,我為什麼要說謊呢。”她舉起手,對天發誓,“我若是說謊,誆你,就讓我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向天道的證明。

她的神情鄭重極了,對於招凝來說,嫣然的確是她前所未有見過的純真之人。

招凝微微點頭,給了她一絲笑容。

她咧嘴笑著,又往下看了一眼,“啊,到了昆虛了,那很快就能看見石哥哥了。”

嫣然看著招凝,對招凝說道,“你知道嗎?石磊當時進入九州之後,受了很多苦,那些人把他直接關進地牢之中,讓他說出九州的安排,他都沒有說,最後他拖著最後一口氣出來了。”

嫣然仿若沉浸在當年的故事裡,“我從來沒有見過像石磊這樣的人,是他在絕望中給了我堅持信念。”

她轉過頭對招凝笑,那笑容是幸福和甜蜜的。

招凝並沒有多說,但嫣然卻忽然想到什麼,低下頭,“就是有些花心。”

招凝愕然的聽到她這般吐槽,但她轉而就不在乎了,又往清霄宗的方向飛去。

招凝跟在她身後,將嫣然所說的一切在心中走過一遭,她忽而想到什麼,喊住嫣然,“你在大衍幻境中見過秦恪淵嗎?”

嫣然眨巴眼,“你是說,清霄宗那位傳說首座。”

招凝點頭,嫣然卻搖了搖頭。

招凝對這樣的回答並沒有意外,本來在幻境開始就沒有秦恪淵的存在。

“不過。”嫣然卻話鋒一轉,她對招凝說道,“我在九州見到過一個和他很像的人。”

“像?”招凝驚愕。

“你指的是皮肉?”招凝想說到了元神境界皮肉之相根本無法辨認一人。

嫣然困惑的好生想了想,“確實很像啊。我只在寒霜宗的金丹大典上遠遠看過秦首座一眼,然後我在九洲見到的那個人,怎麼說,給我的感覺很像,不是皮肉之相,而是氣息。對了,他也的功法似乎也是傳承禹余天河一脈道統。”

招凝頓在原地,一時間,她不知道這樣的答案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甚至在想,在自己的大衍幻象之中沒有秦恪淵的身影,難道是因為經歷不同而錯過了,師叔已經前往九洲了?

但是嫣然卻說,“不過那人不叫秦恪淵,好像也和九州沒有關係,叫什麼……我聽人喊他,應溟上使。”

“應溟?”招凝將這兩字咀嚼著,忽而陷入茫然。

“怎麼了?”嫣然歪著頭看向招凝,“招凝,你是不是想問,到底有沒有當年的事情?”

“不是,我只是想著這位傳奇首座,若是這般就消失了,實在太可惜了。”

招凝含糊地說道。

嫣然並沒有放在心上,只點點頭,已經到了清霄宗上方,她的心思已經全部撲在石磊身上。

她徑直往宗門中衝去,只是對招凝微微擺手。

招凝甫一到宗門,就見內門之中有流光衝來,看起來像是逃難一般。

但招凝瞧見他的狀態,站在雲中,並沒有讓開。

那流光在險些撞到招凝之勢,終於停了下來。

“招凝,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誰呢。”

招凝看著他,調笑道,“若非我神識感知整個宗門山脈都無什麼異常,我當真以為你身後追著數百仇家。”

“可別提了。比仇家還要難。”招凝看著他,他喘著氣說著,“你可知那些小鬼頭多麼難教,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根本沒有辦法說明白。下回讓他們收弟子的時候,稍稍找一些年紀大的,這些小蘿蔔頭,打不得,罵不得,簡直是在鍛鍊本座的心態。”

招凝往他衝出來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山巔之上懸空架著一處學堂。

寒俞的化神劫持續了半年有餘,這般來回,這些小孩對清霄宗已經很是熟悉了,他們此刻一個個的趴在欄杆上,仰頭看著天空上的紀岫和招凝。

“你的學生還對你望眼欲穿呢。”招凝提醒到。

紀岫頭大,“這當真是……早知道我當年就不應該答應他們叫孩子修行,我就知道我不是傳道受業的料,可是,這些小傢伙也太可愛了。”

紀岫一把按住招凝肩膀啊,對招凝說道,“招凝,替我一下,我要去和洪傑好好說清楚,可不能誤人子弟。”

還不待招凝回答,紀岫便徑直跑路了。

招凝聲音還沒有出口,紀岫影子都沒有了,她無奈的搖搖頭,再轉頭看欄杆上趴著的那些小孩,他們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滿是好奇和渴望。

招凝心想,紀岫說的對,這些小傢伙的確讓人沒有抵抗力。

招凝落在書樓上,小孩們瞬間就聚集過來,在清霄宗學習了半年的禮節,沒有像當年剛入清霄宗時娃娃大叫,而是似模似樣的朝招凝行禮。

“上人仙福。”

招凝微微頷首,蹲下身,為首的一個孩子走到招凝身邊,問道,“上人姐姐,紀師祖,不再為我們傳道了嗎?”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冊,招凝接過,看了一眼,不過是入門的道書。

她笑道,“紀師祖,有些事情,今日,上人姐姐帶你們學這一課,好嗎?”

“好!”小孩們一同點頭,很是興奮。

招凝拎著小孩們進入了學堂,藉著之前的話語繼續教學內容,“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常保……”

“上人姐姐,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如其己?”

“上人姐姐,顯露鋒芒,九州第一,榜上第一不是好事嗎?”

“……”

小孩們好似問不完問題,難怪紀岫跑得這般迅速。

可是招凝站在前方,看著一群求知若渴的孩子們,恍惚想起當年自己在學堂之外認字求知。

她莞爾,認真解釋,“所謂持而盈之,是憂滿則溢,故而要適時停止;所謂揣而銳之,是憂銳極虛來,不得長久,故而含藏收斂……”

眼看日頭快要到辰時,該是到下早課的時候。

招凝最後一遍領著小孩們通讀道書。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聲音平而穩,輕而通透。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小孩們複誦,純粹而清亮。

“……揣而銳之,不可常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聲音穿過學堂,飄蕩在山巔之上,隨風傳遍整個清霄宗,是一種昂然向上的朝氣和亙古長遠的傳承。

日頭攀上高處,小孩們各自捧著書簡從招凝身邊躬身一禮,陸陸續續走過。

她消失在學堂中,轉而出現在清霄宗大殿。

大殿之中似乎在商議事情,見招凝出現,說話聲立刻止下,紛紛同招凝行禮。

洪傑也幾步從高臺上走下,對招凝拱手,招凝回之一禮。

“是我來的不巧了,諸位是有事在商議。”招凝歉意道,“我是來尋紀岫的。”

紀岫此刻在高臺側座上,瀟灑極了,說什麼同洪傑說道,讓招凝帶一帶課堂好像不過是隨口一說,一看招凝來追問了,紀岫乾脆一道摺扇擋在臉上。

招凝收回眼神,洪傑不知道他們有何事情,只是有禮道,“是天宮的事情,我等在商議,上人也聽一聽?”

“是在說九州大比之事?”

“上人想來已經知曉了,可是我等倒是疑惑,為何突然要九州大比。”

洪傑知曉一些九州的隱秘,可是九州大比和九州隱秘並沒有關係,向來時墟之期,都是上品金丹和元嬰上人前往。

“可是有什麼訊息?”眾人的目光都盯向招凝。

招凝卻搖搖頭,“我只能說,是一場萬年未有的機緣。”

只這一句話,登時周遭圍繞的長老臉色一亮,之前遲疑的神色瞬間收斂了。

萬年未有的機遇,必是一場造化。

“此大比該是重中之重。”招凝提醒道。

洪傑應道,“那我立刻組織昆虛諸位宗門宗主,商議昆虛大比事宜。不過,天宮傳召並沒有說明修為,這大比該如何比。”

招凝只說,“築基之上,心性為重。”

“是!”諸位長老和洪傑重重一應。

招凝抬眼看了一眼紀岫,紀岫猛地起身,正準備同洪傑說學堂之事,卻不想洪傑反而說了一句,“紀師兄,您也看到,現下九州大比即將開始,我們實在都忙不開,還請紀師兄繼續幫忙照顧那些孩子。”

紀岫一頓,話在嘴邊硬生生被洪傑的話給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