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

許宛棠已經收拾完畢,她把新衣服都裝在了包裡,身上穿的還是那件舊衣服。

俗話說得好,財不外露,火車上什麼樣的人都有,這次又是長途,在車上被人盯上了,那可得不償失。

她來到前臺,先是把醬牛肉遞給今早來換班的那位小夥,隨後在對方的連連道謝聲中退了房。

車票是早上的,她預留了些時間,打算早些到車站,以免路上耽擱。

經過前天下午的採購,她從陸家拿出來的兜子已經裝得鼓鼓的,像是隨時都要爆炸一樣,不僅如此,她還又拿了一個裝食物的大袋子,一邊一個攥在手裡。

兩邊都挺沉的,不過還能接受。

B市的火車站離許宛棠住的招待所雖然不算太遠,但她拎著這麼多東西,自然不會走路過去。

她本想去街口攔一輛三輪車,可沒想到招待所門口就停了兩輛!

許宛棠上一秒還在想著她怎麼這麼幸運,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只見陸昀錚的懷裡抱著趙悠悠,正站在其中一輛三輪車前。

見她來了,陸昀錚才抱著熟睡的趙悠悠坐在其中一輛車上。

許宛棠只想和他保持距離,拔腿就走,連他叫來的車都不想坐,免得他又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往她身上安。

望著許宛棠快步離去的背影,陸昀錚垂下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自從前天中午不歡而散後,許宛棠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就連昨天,他本想和許宛棠道個歉,主動來找許宛棠,卻被許宛棠拐彎抹角地罵腦子有病。

今天他特意提前一段時間來接她,她還是不領情。

陸昀錚不明白許宛棠究竟在鬧什麼。

因為他那天中午的話?

說不要讓她耍心機的那段話?

他沒覺得他那天中午的話有什麼問題。

結婚前的那件事兒他不是沒調查過,諸多證據都指向許宛棠一人,所以她究竟在委屈什麼?

過去的事情他不想追究,所以他那天中午才警告她以後不要再這樣做,讓她以後有什麼話有話直說,不要總是採取那種讓人十分不爽的方式達成目的。

他昨晚幾乎沒怎麼睡,腦子裡盡是這件事兒,可他想了那麼久,怎麼也想不通許宛棠昨天為什麼對他沒有好臉色。

如今看到許宛棠再一次見到他就走,胸腔裡免不了一陣煩悶,衝著那道纖細的背影開口道,“師傅都等了一會兒了,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

許宛棠嗤笑一聲,覺得陸昀錚這人怎麼這麼好笑。

是她讓他來接她的嗎?

是她讓三輪車師傅在門口等的嗎?

難道他的好意她一定要照單全收嗎?

難道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當著兩位三輪車師傅的面,許宛棠實在不想發火,經過這麼一遭,好像又對他的冷言冷語免疫了一些,許宛棠沒搭理他,步履未停,自顧自地往前走。

後面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許宛棠離得遠,沒聽清內容。

半晌過後,陸昀錚和趙悠悠的車和她擦身而過,漸漸遠去。

許宛棠對此喜聞樂見,本來她就打算自己去路口攔車的,和她原本的計劃沒什麼出入。

三輪車行駛起來的咯吱聲再一次逐漸清晰起來,許宛棠轉過頭,就見剛才的陸昀錚叫來的兩輛車中,其中那輛空著的三輪車的師傅跟著她身側,騎車的速度與許宛棠走路的速度持平。

那位師傅是個歲數不小的大爺,看樣子是退休後才出來跑生意的。

他笑眯眯地看向許宛棠,臉上的褶子因這善意的笑皺成一團,“小姑娘,東西怪沉的吧?”

許宛棠的氣是對陸昀錚的,自然不會遷怒那位師傅。

“師傅,不好意思,耽誤您拉活了。前面就是居民區,肯定有顧客,您別因為我再耽誤時間了。”許宛棠有些抱歉地道。

那師傅笑得爽朗,“害!這有什麼的!別往心裡去,上一單沒成,就接著跑下一單唄!”

許宛棠因師傅的話心裡熨帖些許,對著那師傅笑了笑。

“這下一單不是說來就來?”師傅道。

許宛棠有些疑惑,沒明白師傅的意思,就見那位師傅就跟之前沒見過她一樣,對著她高聲吆喝道,“大包小裹的上哪兒啊?坐車不?”

許宛棠這才明白師傅的意思:師傅的上一單交易沒有達成,那師傅和陸昀錚之間交易便不作數了,她此時坐的便不是陸昀錚叫的車,而是她自己攔的車。

想到這兒,許宛棠高聲道,“坐車!去火車站!”

“好嘞!”

她花錢又不是陸昀錚花錢,這車她有什麼坐不得的?

而且陸昀錚都走了,她幹嘛和自己過不去?

師傅的車騎得很穩,很快就到了火車站。

許宛棠將錢遞給師傅,下了車。

師傅看著許宛棠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雙份兒的錢,似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倆小年輕,圖啥呢?”

***

B市的火車站就算在八十年代,也是十分氣派的。

除了氣派,許宛棠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多。

站前人來人往,車站旁邊的空地上停留著形態各異的人,盡顯人生百態:出來打工的年輕人疲憊地趴在蛇皮袋子上休息,一對兒甜蜜的小情侶把行李當作椅子,坐在行李上卿卿我我地聊天,也有滿臉滄桑的老人乾巴巴地啃著雜糧饅頭,吃得狼吞虎嚥……

一時間,許宛棠所及之處只能聽到一片嘈雜。

這時候的綠皮火車和後世的綠皮火車差別不大,唯一比較明顯的區別就是八十年代的火車車窗可以完全開啟。

火車裡面的人透過窗戶探出大半個身子和月臺上的家人依依惜別。

陸昀錚買的票是臥鋪票,還是軟臥,不禁讓許宛棠咂舌。

這個年代普通人無論路程多遠,基本上都是買硬座,購買硬臥的都得是年紀大一些或單位託關係找人購買,而軟臥則更難買,是需要些門路的。

許宛棠根據車票上的資訊,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位置。

進了車廂,入眼盡是白色的門。

開啟她所在的包廂門,左右兩邊各是個上下鋪,中間有個小小的餐桌,和剛才路過的硬座環境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怎麼不進去?”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