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依舊是一個輾轉反側的夜。

陸淮旌終於還是起身,走到陽臺上。

自從南煙跳海以後,他便再也沒有換過這個房間裡的陳設。

記憶的深海之中,又有一些蝕骨般讓人痛苦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

失去南煙的一個月後,他才出院。

那個宋怡歡生下的孩子,因為早產了一個月,一直在保溫箱裡。

即便宋怡歡已經說了很多次,但陸淮旌依舊沒有去看過一眼。

只是行屍走肉一般地回到了他們那個曾經共同的家。

據周媽說,從南煙走了以後,這個房間,她就沒有打掃過。

“因為太太臨走之前說過,不需要打掃了。”

周媽紅著眼睛回憶。

就連她都沒有想過,這一別,竟然是永遠。

陸淮旌開啟了塵封的大門。

臥室的房間裡很乾燥,只有細小的浮塵,讓陸淮旌意識到,他已經有半年沒有回來過了。

當初爺爺出車禍以後,他調監控發現,當時,車上還坐著南煙。

可事發之後,他卻再也沒有見過她。

他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可那個女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全然沒有一丁點痕跡。

據事故調查現場的專家說,是有人將她帶走或者是她自行離開了。

陸淮旌很麻木地在房間裡掃視著,推開更衣室的大門,裡面還放著她那些高定。

——除了南煙自己買的衣服,她沒有帶走他的任何東西。

她果然,一點都不想跟他有關係了。

陸淮旌嘲諷地勾起嘴角,可突然,他的視線卻被垃圾桶裡的什麼東西吸引了。

他直接彎腰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醫院檢查的報告單,A4紙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修長的手指在顫抖,視線觸到上面內容分的一瞬間,陸淮旌幾乎眼前一黑。

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了上面的報告內容。

【患者:顧南煙

檢查結果:宮內早孕】

南煙……懷孕了?!

這訊息彷彿一道驚雷,讓男人幾乎站不住。

他緩緩跪倒在地。

他的妻子,懷孕了。

在陸淮旌的心裡,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但直到這一刻,這個挺拔傲岸的男人,卻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家破人亡。

他寬闊的後背塌陷了,整個人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彷彿被抽走了一般。

大手緊緊地攥著那張化驗單,渾身顫抖得幾乎要控制不住。

陸淮旌拼命的想要回想那天的場景。

他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南煙的身形是什麼樣子,所以,他們的孩子……

痛苦的回憶彷彿上千萬只蟲蟻,不斷的啃食著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陸淮旌捂住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直接推開了陽臺的窗戶,走到露臺邊上,顫抖著手指點燃了一根菸。

明明滅滅的一點火光,彷彿將黑夜燙出了一個洞。

尼古丁入肺,直到大半包煙都被抽完,陸淮旌的情緒才得到了稍稍的緩解。

他指間夾著煙,視線飄向遠方,可就在這時,墨眸忽然眯了起來。

因為對面別墅陽臺上,同樣依靠著一抹落寞的身影。

她的身影很像一個人,恍惚中,讓陸淮旌都有種心臟狂跳的錯覺。

直到他看到那個女人手中夾著的香菸,心臟餘痛才讓他堪堪回神。

Alina……?

陸淮旌視線死死地盯著那抹倩影。

但那女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她穿著一件白色oversize襯衫,那襯衫的版型,看起來更像是男人的。

許是終於感受到了男人的視線,南煙輕輕地撣了一下菸灰,纖細的手指將熟稔地將菸蒂碾滅,轉身的瞬間,修長的美|腿在襯衫下若隱若現。

原來也住在這個小區?

陸淮旌的手輕輕一抖,下一秒,女人的身後就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逆著光,他並沒有看清男人的模樣,但那有力的手臂卻環住了女人的腰。

姿勢很曖昧。

窗簾落下,對面陽臺的門關上了。

直到指間傳來了炙熱的刺痛,陸淮旌才陰沉著臉色撥通了季禮的電話。

與此同時。

房間內。

南煙有些不適應的後退了兩步。

藺晉遲輕輕的鬆開了手。

“抱歉。”南煙聲音微顫。

雖然對那個男人恨之入骨,但她依舊抗拒所有男人的觸碰。

清雋的男人緩緩地收回了手,笑意恍惚:“沒事,我們不是說過,只在陸淮旌的面前演戲嗎?”

“謝謝你,晉遲……”

南煙側首,情緒終於平復了幾分。

只是羞辱宋怡歡有什麼意思?她要讓陸淮旌經歷她經歷的所有,才算復仇!

南煙眼底閃過一層鋒冷,最終,她還是深吸一口氣,道:“我……有點累了,我想去休息了。”

藺晉遲點頭,目送著那抹身影離開。

雖然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但是,他願意等。

……

翌日。

一輛保姆車出現在了陸宅的門口。

車門開啟,宋菲推著宋怡歡下車,到了門口,宋菲才上前去敲門。

南煙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眼底閃過了一層鋒冷。

在這個角度,她完全將整個陸宅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周媽開啟門,在見到宋怡歡的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宋小姐,您有什麼事嗎?”

雖然在說敬語,宋怡歡人就被“宋小姐”這三個字背刺到。

她恨恨地攥起拳頭,面上卻還是端著平和的笑容:“周媽,我聽說,時久昨天出事了,我想見見我的孩子。”

周媽聞言,眼底頓時閃過了一層警惕。

“小少爺治療的及時,已經沒事了,宋小姐,您還是走吧,以免先生見到您不高興。”

周媽說完,就要關門。

一旁的宋菲見狀,立刻衝上前。

“你什麼意思,你不過是一個傭人,有什麼權力幫主人家做主?”

宋菲厲聲的質問,瞬間就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

“什麼事。”

那抹挺拔傲岸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冷漠的眉眼和神色,頓時讓宋怡歡的心裡咯噔一下。

顧不得形象,她連忙率先開口道:“阿旌,是我,我……能不能去見見時久,我聽說他昨晚哮喘病犯了,我給她準備了吃的,求你了,讓我見見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