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山。

陸萬重新歸來,心中不免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這次出門,他本意是取回赤金鼎,得到其中寶藥,然後繼續積累底蘊,蒐集金性靈物,來煉就第三層道臺。

現在他確實也煉就了第三層道臺,可卻是上丹田道臺,亂了正常修行的次序。

更重要的是,成為國師的妖虎,派回來一個倀鬼,鑄鼎大成的修為,還得到了那塊極有可能記錄了自己與白猿的奇石。

他有一種在生死之間,遊走了一回的恍然之感。

但讓他心緒更為沉凝的是,自己真正幹掉了一尊鑄鼎大成!

不是被誅魂劍滅掉了魂魄,變成了野獸一般的拘魂殿主。

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鑄鼎大成!

儘管取了巧,最後還是讓鎮獄神犬和白猿來收尾,但不可否認,他玄天觀殺死了一尊鑄鼎大成!

而且是鑄鼎境界之中,最為頂尖的一列,煉神之下最強大的人物之一。

“但為了幹掉他,不惜暴露出我斬殺拘魂殿主一事,震撼各方……所獲的一切神花,盡數用在了此戰當中,還險些翻了車。”

陸萬心中有些無奈,但是又想著:“不過,解決了來自於國師的禍患,而且四祖還破解了所謂的封龍血陣……”

三祖奶奶說過,這是當年她都不曾見過的鬥法方式。

四祖倒是覺得熟悉,但也沒有見過,推測是近些年來,司天監諸多智者創造出來的新方向。

目前來看,至少鑄鼎大成,才能運用這樣的鬥法方式。

而且四祖死後,至今百餘年。

司天監創造此法的年月,應該在三百年以內,依然屬於秘傳。

至少目前外界的強者,除煉神以外,應該也不會運用此類鬥法的方式。

加上得到了國師真傳留下的一些寶物,其實這次算下來,也不算虧。

“就是這‘雷祖神通’,以及‘魔禍’一事,屬實有些嚇人了,我須得早做準備。”

陸萬心中暗道:“但藉此搭上了承冥天師府的關係,也算承認了我玄天觀重建之後的道統,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獲益。”

而回到開陽山之後,他發現白猿已經恢復了傷勢。

上古神魔的血脈,確實令人感到驚歎。

鎮獄神犬還在乾嘔,它有一種吃了別人嚼過的食物殘渣的噁心感。

至於周雲、林執事二人,還在外界探尋各方訊息,要清掃掉曾經對玄天觀舊人出手的那些勢力以及修行者,從而展現出玄天觀的態度。

清穗及柳師姐等人,則在山下指揮那些來自於曲江羅氏的工匠。

“陸師兄,金嶺那邊,送來了許多車的物事,稱是趙家遺存之物,就在山下。”

柳師姐上前來,她臉上蒙著輕紗,輕聲說道:“您吩咐過,掌教在山上,未有召見,不得登山……眼下您回來了,這些東西需要搬運上山嗎?”

“留在山下吧,如今的玄天觀,也無懼各方盜賊劫匪了。”

陸萬這樣說來,掃了一眼,又道:“讓這些工匠,先建造前山的偏殿,你們總住在這些茅屋當中,也不是事兒。”

他聲音落下,卻忽然怔住。

因為在識海當中,道場範圍倏忽擴充套件。

一道樹根,驟然東去。

片刻之後,樹根延展,景象變幻。

常溪!

那位嚴家主,還是選擇了成為玄天觀的一脈分支。

這不是附屬勢力,而是屬於玄天觀的一員!

——

一座石碑,定在了常溪。

眼見常溪流淌。

嚴家諸位高層,無不神色凝重。

從某一種角度上來說,嚴家成為玄天觀的一脈,相當於一步登天。

就好比鎮陽王府的家奴,搖身一變,成為了鎮南軍的一名副統領,乃是真正的朝廷將領。

但從此之後,常溪嚴家的名號,便消失不見了,只有玄天觀常溪分支。

而將來嚴家的人,可以前往開陽山,成為玄天觀的弟子。

玄天觀也同樣可以派遣嚴家以外的弟子,插手常溪一脈的事務,甚至接手!

當然,那是最極端的情形,代表著開陽山對於常溪一脈,已經無法信任。

“諸位記得一點,嚴家依然是嚴家,沒有滅亡,而是成為了玄天觀的一部分!”

只聽得這位嚴家主,肅然說道:“今後,這常溪一脈,便是玄天分支,諸位長老須得謹記此事,更須得告誡後輩族人,深知其中利害!”

他這樣說來,停頓了下,又道:“按照玄天觀的長老、執事、真傳、內門弟子、外門弟子、雜役等服飾,儘快煉製道袍!至於令牌信物,須得等開陽山賜下……大約是會讓曲江羅氏,進行煉製,要稍等一些時日。”

他想了想,又道:“此事已成,當宣告天下,明日我當親去開陽山,拜見掌教真人。”

他要在開陽山,修成道基境第八層。

以此方式,進一步揚名。

“今日將我嚴家典籍藏書,諸般寶物,盡數彙集清單,明日呈上開陽山。”

嚴家主平靜說道:“從此之後,藏書閣以及藏寶庫,便不再是我嚴家的私庫,而是玄天觀之物!一切調派,無論大小,理當上報玄天觀,獲得准許……”

“家主……”

便見一位長老,低聲說道:“常言道,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您這番做法,實在有辱歷代先祖!”

“愚蠢!”

嚴家主面無表情,說道:“往上歷代家主,無論先父,還是先祖父,都是玄天觀的附屬勢力,他們遺憾的便是,家奴終究是家奴,無法成為家屬!”

他緩緩說道:“我常溪嚴家,為玄天觀效力數百年,但玄天觀從凡俗之中收徒,成為真傳之後,便凌駕於常溪嚴家之上!如今,我嚴家的後代族人,便有望成為玄天觀的一員,凌駕於各方勢力之上!”

“凡俗的雞,養得再久,養得再肥,也是宰了之後,端上餐桌的。”

“天上的鳳凰,哪怕只是一根羽毛,也是生長在鳳凰的身上,千年萬載,俯瞰世間滄海桑田。”

“目光莫要短淺!”

嚴家主微微撫須,說道:“如若我等後代,有傑出之輩,深受器重,興許下一代,又或者再往後幾代……數百上千年間,未必不能有嚴家姓氏的真傳弟子,登上玄天掌教之位!”

玄天掌教,是什麼分量?

歷代以來,皆為煉神!

而常溪嚴家,自先祖以來,修為最高者,初成鑄鼎,便隕落於外。

歷代之中,皆是道基之境,甚至只有兩三代家主,勉強達到了道基巔峰。

“曲江羅氏犯了錯,所以這玄天觀的第一脈分支,才落在了咱們的頭上!”

“玄天觀一千三百年道統,咱們如今才有這個一步登天,成為鳳尾的機緣。”

“若目光短淺,往後歲月,歷代後輩,都只能是家僕!”

“若不願成為家僕,想必玄天觀如今,也未必就會收回咱們這方附屬勢力,但常溪嚴家從此之後,就是任人欺凌的野雞……曲江羅氏便是前車之鑑。”

“閒話少說,且去準備!”

停頓了下,嚴家主又道:“先祖遺留下來的‘天水壺’,明日我一併帶去!”

——

開陽山上。

“這小子真是個人才,看得明,想得遠,識大局,懂得取捨,知曉輕重,當可重用。”

三祖奶奶讚賞說道:“而且他主動接受心劫,能信得過,掌教可以將他調到開陽山下,統籌諸事。”

“我確實也是這麼想的。”

陸萬點頭應了聲,便發現曲江羅氏送來的兩株靈植,已經種在了後山。

靈元朱果!

金剛靈茶樹!

這是連鑄鼎人物,都頗為重視的寶貝,是當年羅家二祖以鑄鼎之境,從南部群山奪回來的。

朱果有助益修行之效,對於鑄鼎境界,都能起到作用。

金剛靈茶樹亦是如此,常年飲用,益處頗多,更有養神之效。

“種在後山,樹根所在位置處,冥冥之中,長久之下,會有益處,也許還能進一步成長。”

三祖奶奶說道:“算是比較不錯的好東西了。”

——

此後的時日,陸萬算是較為安穩了。

憑著赤金鼎,再有曲江前任縣尊的金性靈物。

趙家的物事,也一車又一車,送到了開陽山下,凡是金性靈物,都被陸萬取來。

而且各方勢力,也開始陸續送禮至開陽山。

有的是重新向玄天觀表示尊重。

有的是重新向玄天觀表示臣服。

有的是此前有愧於玄天觀,生恐遭受清算,以重禮賠罪。

但剩下的,則分量更重,寶物更多。

這些是曾經殺害過玄天觀弟子的勢力,或者修行者。

此前陸萬頒發了一道號令,紫陽域內,玄天觀附屬勢力,須得出手,剿滅這些勢力,殺死這些散學修士!

這是滅門破宗,遺留下來的寶物。

原本按照道理,玄天觀理應將這些戰利品,分出一部分,給這些浴血拼殺的附屬勢力。

但是,玄天觀覆滅以後,再度重建,各方附屬勢力心懷忐忑……過往無功,即是有罪,因而初次出手,便是效仿常溪嚴家,表示忠誠。

“第一次,須得立威。”

三祖奶奶說道:“但第二次開始,號令這些附屬勢力,便須得將戰利品,分出部分……否則,難免心中生怨!只有恩威並施,方可長久。”

“弟子明白。”

陸萬點了點頭,他看著近期蒐羅而來的所有金性靈物,微微點頭。

破妄神通,能夠勘破虛幻,得知真相,更能夠看清許多細微之處。

他也能以破妄神通,進行自省。

從自己如今的底蘊,到手裡所有的金性靈物,可以進行一次推衍。

而這一次推衍的結果則是,即便不用神花,他也有望鑄就金靈道臺!

因為整個紫陽域,有助於金靈道臺的物事,至少有一大半,送到了開陽山。

“舉一域之力,鑄一座道臺!”

陸萬滿意點頭,應道:“大約還是足夠了的。”

近些時日以來,因為此前他斬殺拘魂殿主一事,餘聲猶在,還是積累了一些神花。

常溪嚴家,被收為玄天觀分支,也驚動了各方。

但其實來源最大的,反而是嘯月湖下,黎景道人確認了陸萬以道基境界,斬殺國師真傳之後,心緒激盪,所誕生的白花。

“國師真傳,死於我手,此事必然要保密,只能有黎景道人知曉。”

“做了這等大事,只能藏匿暗中,沒法獲得神花,總覺得可惜……可一旦傳出,必然招來殺身之禍,除了隱瞞,也別無選擇!”

陸萬這樣想著,又不禁暗道:“按道理說,此刻黎景道人,應該已經將奇石,送到了承冥天師府。”

他沒有看過那奇石當中的景象。

但他覺得,這奇石理應交到承冥天師府。

不知道那位老天師,得知眼下在神都的國師,乃是妖虎所化,會有什麼動作?

若是老天師親自出手,除掉妖虎,那就是最好了。

他念頭轉動之間,又聽得開陽山上,傳來聲響。

曾經的常溪嚴家之主,而今的玄天觀嚴臨長老,已經成功踏破道基境第八層。

鑄就上丹田道臺!

以他的年歲,道基巔峰有望!

只要陸萬願意予以栽培,鑄鼎未必不成!

“嚴臨有幸,得掌教看重,踏破桎梏,成就上丹田道臺!”

只見嚴長老大喜至極,飄然而來,在陸萬面前拜倒:“拜見尊者。”

“很好。”

陸萬點頭說道:“掌教暫時離山,你就在山下,好生統籌諸事!嚴長老,掌教對你,寄予厚望!”

嚴臨面色肅然,應道:“身為玄天長老,畢生之榮耀,餘生必盡心竭力,為玄天觀盡忠!”

他心中也頗為激動。

原以為此生止步於道基境第七層。

但如今,陸尊者代掌教真人,封他為長老。

玄天觀的長老,過往可是鑄鼎之境。

如今他嚴臨成為長老,將來前程,自是明朗。

道基第八層,過往是他畢生所求而不可得的高度,但往後……道基巔峰,也不是他的終點!

玄天觀,有望栽培,使他鑄鼎!

常溪嚴家歷代先祖,最高修為,亦不過鑄鼎!

“去罷,好生做事!”

陸萬揮了揮手,登上開陽山。

他要在今日,鑄就第四座道臺!

金靈道臺!

在世間修行者的修行次序當中,往往是第三座道臺。

——

煉氣之境,打通四肢百骸,通達周身竅穴,運轉體內經脈,完成了一個大體的修行。

道基之境,由下而上,進行穩固。

下丹田、中丹田、再定了五臟六腑。

如此,於腦袋以下,皆已穩固,堪稱“道體”。

此身已超凡脫俗!

“伱先定了上丹田,穩了魂魄,其實在道基境界……有事半功倍的效用。”

三祖奶奶說道:“例如我等修行,沒有辦法先一步成就上丹田道臺,只有你這種天生魂魄凝練的傢伙,才有成就的機會!”

世間修行者是由下往上。

陸萬定了下丹田、中丹田、又定了上丹田,可謂上下齊備!

他的大成真氣,可以雙線進發,上下並用,修煉胸腹之間的五臟六腑。

“五行道臺,全數功成,那麼由內而外,盡數打定基礎,就可以嘗試渾然一體,成就道基,也就成了完整道體!”

三祖奶奶說道:“其實在道基境的八座道臺當中,上丹田是最難的,而五行道臺,則是最容易的。”

上丹田需要涉及魂魄,故而艱難,唯獨陸萬是個例外。

五行道臺,反而可以借用世間靈物,憑五行之力,加以助力!

“如此豐厚的金性靈物,盡一域之力,助你成就道臺!”

“哪怕承冥天師府的少師,大乾神都的太子,都沒這麼奢侈!”

“我玄天觀歷代真傳,即便是有望繼任下一任掌教之位,也不可能舉宗之力,傾盡所有,只用來栽培一人!”

“你是掌教,卻也只是道基境,整個紫陽域,都任你取用,哪怕修行的是仙品道臺……這五行道臺,也談不上阻礙了!”

三祖奶奶頗是感慨。

——

這一日,沒有意外,陸萬修成了金靈道臺。

而他的神通,則有些意外。

“劍道神通?”

陸萬心想:“跟我修行天玄造化劍有關!”

他以諸般鋒銳之氣,來修行自身真氣,從而轉化為“通幽”劍氣。

如今金靈道臺,則成為了通幽劍氣蘊藏之處!

任何朽木,入得手中,皆如神兵。

並指成劍,氣出千步,可切金斷玉。

他嘗試了一下,自己持著斷塵劍,全力斬出,比過往,鋒芒更勝。

大約相當於,跟拘魂殿主那一戰。

他一座道臺,用一朵實花,增強鋒芒,可傷及鑄鼎。

現在,不用實花,也能勉強達到這個境地。

縱然是道基巔峰,不用神花,亦能一劍斬落!

“鑄鼎以下,不說無敵,也差不多了。”

陸萬頗為滿意。

山下第一座偏殿,暫時也建造了個粗胚。

除了曲江羅氏,還有各方勢力,也派遣工匠,前來相助,以示誠意。

而到了傍晚時分,來自於鎮陽王府的一批工匠,也到了開陽山下。

隨之一同送來的,則是一道徵召令!

“南部二十四城生變,妖邪入侵,死傷慘重,請玄天觀負責第七山防衛之事!”

第七山!

位於玄天觀以南!

正南方向,三百里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