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玥秀眉攏起,神情不解,倒是蕭厭直接起身,帶著榮玥和顧鶴蓮朝外走去。

錢綺月和薛茹站在院子裡,見他們出來正想上前,就被人伸手攔住,而蕭厭則是直接帶著榮玥他們朝後走去。

夜裡的莊子格外安靜,黑暗之中只能聽到蟲鳴。

榮玥二人跟著蕭厭到了一處幽靜小院,剛入內,就見綾音出來。

“督主。”

“太奶奶呢。”

“已經歇下了,奴婢一直守著。”

蕭厭點點頭,領著榮玥和顧鶴蓮就進了房中,見他動作極輕,榮玥他們也下意識的放輕了手腳,屏息跟著他一路走到了光色昏暗的床邊。

床邊點著燈,床上躺著個滿頭銀髮滿臉溝壑的老婦人,臉色蒼白帶著病弱。

顧鶴蓮離京多年,且當年本就不怎麼進宮,看著床上睡著的人只覺得陌生。

倒是榮玥,她早年嫁於鋮王時,先帝未逝,她曾進宮拜見過宮中幾位主人,後來安帝登基,她身為鋮王妃也屢次進宮,多少有機會能夠見到外人見不到的人。

榮玥看著床上的人先是愣神了片刻,然後就猛地湊近,等辨認清楚她是誰後,就倒吸口冷氣神色劇變。

太皇太后?!

怎麼會是太皇太后?!

“你!”榮玥滿是震驚看向蕭厭。

蕭厭放輕了聲音:“您應當認得她吧,她是我父親的祖母,我喚她太奶奶。”

榮玥眼睛瞪大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心中劇烈跳了起來,隨即臉上滲白,嘴唇嚅動著身形一晃,險些跌倒。

顧鶴蓮連忙伸手扶著她:“你怎麼了,這人是誰?”

榮玥張了張嘴,卻沒第一時間說話,反而看向蕭厭。

蕭厭揚唇:“我既然帶您來見太奶奶,就沒想要瞞著您,顧家主對姨母多年深情,告知他也無妨。”

榮玥聞言這才有些晃神地朝著顧鶴蓮:“她是……太皇太后。”

顧鶴蓮一怔,太皇太后?

那蕭厭……

他只怔愣片刻,就恍然明白蕭厭口中的父親是誰。

顧鶴蓮神色也是十分驚愕,哪怕先前蕭厭出京之後,突然將西北鎮安軍的少將軍帶了回來,他心中就已經猜測他身份有些不對,可他怎麼都沒想到,蕭厭居然是戾太子的兒子,是當年那位宮中身份尊貴無雙的皇長孫。

難怪他剛才說他仇敵遍地,他父親在宮中留有人脈。

當年那位驚才絕豔的太子殿下得太祖親自教導,年少便已入朝掌權,哪怕後來突然身死,多年積累也不可能當真被一網打盡。

……

榮玥和顧鶴蓮從房中出來時,神色都有些恍惚。

月色揮灑下來,落在長身玉立的蕭厭身上,他那張格外出塵的臉上露出的那股子矜貴,讓人難以錯眼。

“你的容貌……”

“用了些手段,換了一下。”

蕭厭說的輕鬆,可想要“換一張臉”,又怎麼可能是容易的事,榮玥遲疑著問低:“棠寧知道你的身份嗎?”

蕭厭回道:“剛開始是不知道的。”

“我跟棠寧相遇之後,是因為榮大娘子留下的信物,才認出了她是我年少時曾遇見過的小姑娘。”

“當年她和榮大娘子曾救我於危難,陪著我熬過了最絕望的那些時日,我便想著庇護一二,償還當年恩情,只是後來相處日久,不知道何時就已深陷其中。”

“其實我對棠寧動情之後,是有過猶豫的。”

蕭厭性格清冷,此時與榮玥剖白自己時,卻是毫無保留。

“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多難,也知道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我不願意將她拉進這灘渾水裡,只想她能平平安安順遂一生,可是棠寧太好,好的讓我捨不得放手。”

“當她明知道我身有殘缺,知道我滿身惡名,卻依舊拉著我的手說想要保護我,想要竭力護我周全。”

“當她對我說她願意留在我身邊陪著我,無論將來如何都不離不棄,我所有的猶豫就全變成了非她不可的執念。”

蕭厭輕嘲了聲,扭頭看著榮玥。

“棠寧經歷過情傷,早前對我本只是依賴,是我縱容、引誘,才讓她對我動了情。”

“我知我卑鄙,但我就是不想放手。”

他本就是這般惡劣的人。

榮玥聽著蕭厭的話久久未曾出聲,倒是顧鶴蓮突然莫名對蕭厭多了幾分順眼。

蕭厭之於棠寧的偏執,跟他對榮玥的執念都是一樣,就像是他當年被趕出京城,逐出榮家。

哪怕明知道榮玥已經嫁人生子,明知道她當年沒有選擇他,可他依舊死守著那點兒念想不肯放手。

“芝芝,小海棠的事,讓她自己做主吧。”

榮玥看了眼身旁的顧鶴蓮,抿了抿唇對著蕭厭道:“棠寧的選擇,我無法攔著,但是我希望你別忘了今日所言。”

“無論將來如何,善待棠寧,保護好她,如果……”

她深吸了口氣,臉色格外認真。

“如果你真有一日能夠得償所願,登的高位之後卻失了對棠寧今日的深情,念在阿姊的份上,將棠寧還給我,別讓她豁出一切不顧聲名狼藉也要跟你在一起的痴蠢,變成了旁人眼裡的笑話。”

蕭厭聞言鄭重:“我絕不會讓棠寧後悔。”

榮玥聞言只扯了扯嘴角,男人情深時的誓言,有多少能守到最後,等濃情褪去之時,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是枉然。

更何況是帝王家。

蕭厭知道只憑寥寥幾句,難以讓榮玥安心,他也沒再多言,只抬頭看向棠寧所在的方向。

他自會給他家小姑娘讓她足以安心的保證。

……

榮玥和錢綺月她們都留在了別莊裡,對外只說與棠寧在一起。

等棠寧一覺睡醒發現外間天色大亮,茫茫然坐在床上有些回不過神。

“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棠寧一跳,棠寧猛地抬頭,就見榮玥端著銅盆從外間進來。

她陡然就想起昨天夜裡的事情,臉上滿是心虛,垂著腦袋小小聲道:“姨母……”

榮玥走到近前就道:“身上可難受?”

“啊?”

棠寧莫名抬頭,想起自己先前突然高熱驚厥,只以為榮玥在問她身子是否好了,她連忙說道:

“早就已經不難受了,也已經退了熱了,姨母別擔心。”

榮玥怒其不爭:“誰問你這個!”

棠寧茫然,不是這個問什麼?

她莫名其妙對上榮玥的眼神,就見她目光落在自己脖頸之上,像是上面有著什麼。

棠寧下意識低頭,就瞧見微敞的褻衣之下。露出幾點顯眼的紅痕,她驀的想起昨夜阿兄伏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輕咬著她脖頸身前的肌膚,低低說著羞人至極的話,讓她難受又忍不住攀著他低吟……

棠寧臉上瞬間漲紅:“姨母。”

榮玥見她明白過來,才輕戳了下她腦門:“這會兒知道害羞了,早幹什麼去了。”

“姑娘家第一次最是難受,昨兒個情況又是那般突然,萬一蕭厭沒個輕重傷了你,告訴姨母,可有哪裡難受,你跟他可還契合……”

棠寧臉上紅的滴血:“姨母,我們沒有!”

榮玥睜大了眼:“可昨天夜裡,那些聲音……”

棠寧耳朵都紅了,連帶著脖子都染上粉霧,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

她低著頭纖白手指揪著被子,恨不得鑽到床下,可榮玥卻是一個勁追問,她被問的急了,才聲如蚊訥小小聲地說了幾句。

見榮玥滿臉震驚錯愕,她紅著臉:“我當時昏了頭,拉著阿兄不放,阿兄見我情緒不對,這才想要安撫我,可…可沒做到最後……”

榮玥見棠寧說話不像是假的,而且神態也的確不像是與人歡好過。

她第一反應不是蕭厭有分寸,而是棠寧這般絕色嬌媚的美人,衣裳都脫了送到嘴邊,蕭厭居然能忍得住?

榮玥脫口而出:“蕭厭是不是不行?”

棠寧:“……”

守在門外偷聽的蕭厭:“……”

花蕪快速轉了脖子,抬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