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壽辰宴結束時,戌時已經過半,應酬了一天,司徒策顯得有些疲憊。車停在了宮外,李平扶著他上了轎輦。

“殿下,臣已經提前囑咐好水房燒好了熱水,您看是先洗漱,還是休息一會兒再洗漱?”蘇君若跟在轎輦旁,柔聲問道。

“還有事沒解決呢。”司徒策淡淡道。

“反正人都已扣下了,明日再審也不遲。”蘇君若規勸道,“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聞言,司徒策不禁轉眼看著她,覺得有些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見他沒說話,蘇君若也不好再說什麼。

轎輦還沒到明德殿,司徒策遠遠地就見一群人打著燈籠迎了上來,見了他忙跪下行禮。

“風風火火的,做什麼去?”司徒策皺眉問道。

“回殿下,傅清初在花園與男子幽會,臣已將二人鎖在順陽閣,還請殿下發落。”陳麗如道。

“什麼?”司徒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傅清初做什麼?”

“傅清初與男子私通,被臣鎖在了順陽閣。”

司徒策只覺得太陽穴疼得厲害,不由得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眾人不明所以,私通的是傅清初,為何捱罵的是他們?

“去順陽閣!”

轎伕聽了令,忙往順陽閣走,陳麗如等人小跑方能跟上。

“把門開啟!”

司徒策的眼中是壓抑著的滔天怒火,嚇得小太監開鎖的手都是抖的,半天打不開,司徒策氣得一腳將人踹翻在地,李平忙撿起地上的鑰匙,將門開啟。

門剛開啟,司徒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黑暗中只見一個身影掙扎著爬起來,他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跪倒在地的傅清初。

傅清初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氣若游絲,“殿下,救我……”

感受到她滾燙的身體,司徒策心中暗叫不好,一把將她抱起來,轉身往外走。

蘇君若看著滿屋的狼藉,不禁勾了勾嘴角,上前看著衣衫不整,倒在血泊中的沈琢,“來人看看死了沒有?”

左右上前試了試鼻息,“回司閨,沒有。”

“把人弄醒,綁了候著。”

說完,也轉身出去了。

……

司徒策將傅清初帶回寢宮,剛將她放在床上,她便朝裡邊滾去,拉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他一臉擔憂地看著她,伸手想要幫她拉開些,她卻死死攥著,啞著嗓子吼道:“別碰我!”

“你好歹把頭露出來。”他擔心道。

傅清初卻還是躲在被子裡,一聲不吭。

司徒策無奈,轉眼見李平還在一旁杵著,火氣更甚,“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趕緊叫太醫!”

“叫過了叫過了。”李平被嚇得不輕。

司徒策一拳打在棉花上,火氣沒處撒,不由得吼道:“出去!”

李平嚇得連連後退,將左右伺候的宮人也帶走了。

不一會兒,太醫顧安寧到了,還沒來得及行禮,司徒策便道:“免禮,趕緊過來。”

顧安寧忙拿出脈枕,傅清初卻不肯把手伸出來,司徒策坐在床邊,柔聲哄道:“乖,把手伸出來,太醫看了就好了。”

傅清初糾結半晌,方才把手伸出來,顧安寧看著那一手深深淺淺的口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忙將絲巾覆在她手腕上,幫其診脈。

司徒策在一旁看著,心中焦急,卻也不敢催,好不容易等顧安寧診完脈,忙問道:“如何?”

顧安寧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開口,斟酌道“這……”

“怎麼?”司徒策皺眉問。

顧安寧起身,走到一旁。司徒策也跟了上來,“有沒有解藥?”

“中了這種毒,除非……不然……臣也束手無策啊。”顧安寧一臉為難,見司徒策鐵青著臉,又才小心翼翼道,“臣開些散熱解毒的藥,興許能緩解一二。”

“緩解一二?”司徒策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我要你何用?”

顧安寧嚇得立即下跪,“回殿下,這個毒就連是張掌院來了也無解,唯一能解的也就只有……解毒散熱是最可行的了。”

司徒策轉眼看著床上隱忍掙扎的人,眉頭皺得更深,“趕緊開方子,今晚留在東宮,沒有我的旨意,不得擅離。”

顧安寧如蒙大赦,忙收了藥箱告退,出來時遇見李平,問道:“屋內那位姑娘,究竟是怎麼回事?”

“腦袋不想要了?不該你知道的別瞎問。”李平沉著臉道。

“不是,是中毒實在是太深了,若是控制不住,只怕是猝死,我是想若是殿下的侍妾……”

聞言,李平亦是愁眉不展,“我給殿下說說。”李平說著,想起順陽閣還有一個人,但又不好說出口,便道,“男的中這毒呢?”

“你想給殿下下藥?不想活了你!”

李平:“……”

……

傅清初喝了藥,司徒策叫來女醫為她清理傷口沐浴更衣,自己則避了出來,李平站在身側,想了想才斟酌著開口,“殿下,顧太醫說姑娘中毒太深,若是解藥過慢,怕是會猝死,依臣之見……”

“李公公這是讓殿下為那賤婢解毒?”蘇君若在外等候多時,就生怕司徒策真的這麼做,她一臉嚴肅道:“殿下萬金之軀,豈是那賤婢能染指的?”

聞言,李平一臉不悅地回頭看著蘇君若,冷臉道:“蘇司閨一個姑娘家,聽了這些不避嫌就算了,還出來惹是非?這是哪家的規矩,教得你這般不知羞恥?”

蘇君若頓時羞紅了臉,一下子跪在司徒策身前,“殿下,臣一心都是為了殿下著想,不承想竟遭如此羞辱,臣……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說著,起身往身旁的柱子上撞。

眾人忙將蘇君若拉住,蘇君若還要尋死覓活,聽得司徒策心中煩躁更甚,“夠了!”

蘇君若忙止住哭聲,委屈地擦眼淚。

司徒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這是做什麼?你死在此處,讓我如何交代?”

蘇君若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這時便聽見有人開門出來,“殿下,姑娘說讓她泡一泡冷水,興許會好些。”

司徒策轉眼看著顧安寧,顧安寧拱手道:“若是姑娘支撐得住可以藥浴。”

“去準備吧。”司徒策說著,看了地上的蘇君若一眼,“你也早些回去歇著。”

……

傅清初徹底清醒,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她看著鵝黃的帳頂,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撐起身來,便聽見有人走了過來。

“姐姐,你終於醒了。”綠蔓一臉欣喜地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了就好。”

“我睡了多久?”

“三天。”綠蔓嘆了口氣,“本來毒已經解了,但是你在冷水中泡太久了,又得了風寒,高燒不退,可把殿下擔心壞了。”

“殿下呢?”

“去崇文館了,可能晚些才回來。”

傅清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我有幾張稿紙落在了順陽閣,你快去幫我找找。”

若是那些東西被蘇君若拿走了,這麼些天過去了,她興許早就銷燬了。

“順陽閣是殿下讓去打掃的,就算有東西,估計也是殿下收著了,姐姐不必擔心。”綠蔓和聲道。

聞言,傅清初這才放下心來,忽想到沈琢,擔心地問道:“沈琢他……殿下怎麼處理他?”

“哎喲姐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那個男的!”綠蔓說著氣不打一處來,“他就應該千刀萬剮!”

“我……”傅清初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他也算是證人,殿下怎麼處置的?”

“解了毒,關在崇文館,讓人看著的。”綠蔓一臉不高興道,“他差點把你害死,你還記掛著他!”

傅清初嘆了口氣,她那晚真的嚇死,對沈琢也下了死手,也不知道他傷勢如何了。可是這話她卻不好再問。

“好了不提他了,姐姐是要回去,還是在這兒等著殿下回來?”

“這是哪兒?”

“殿下寢宮啊,”說起這個,綠蔓臉上異彩紛呈,一臉興奮道,“姐姐,我覺得殿下對你的緊張,有些過頭了。”

“啊?”傅清初一臉茫然,想了想道,“可能事關女兒家貞潔,殿下他體恤我吧。”

“再體恤也不至於連崇文館也不去吧?奏疏都拿過來看了,還是今早你高燒退了,才去的崇文館。”

傅清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心頭一暖,不自覺地抿嘴笑了起來。

綠蔓見了,忙打趣道:“哎呀呀,殿下怕是不光要娶太子妃,還要娶一位良娣吧?”

聞言,傅清初嘴角的笑轉為無奈,自知與她說什麼都會這丫頭駁回,便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

她是罪臣之女,只能是太子的奴才,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就算太子有意收房,言官們也不會同意。

而且,這世間兩情相悅又如何?她與沈琢還不是從一見鍾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世事難料,情事就更難料了。

說起這個,綠蔓不由得嘆了口氣,“唉,行叭行叭。”

傅清初忍不住笑了起來,“以後可不許亂說,別人聽見了,指不定怎麼說我呢。”

綠蔓癟癟嘴,“行叭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