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周氏在對外孫噓寒問暖,生怕趙景煥受了委屈。

這邊的王秀只當沒有看見,反而和張老夫人說起了話。

“當初徐瀟去無錫的時候,我說哪裡來的精緻人,就像那高山上的雪玉一樣,想不到竟然是徐公的後人。”

張老夫人見王秀主動將太孫送去周氏的手中,便知道她是一位有大胸懷的人,當即便高興道:“那孩子頑皮,也是得你和陸大人教導,等會要叫老三夫妻敬你們一杯才是。”

王秀道:“那是要喝一杯的,不過不是為了徐瀟,為的是三老爺和三夫人的愛子之心。”

鄭思菡看著八面玲瓏的王秀,又看了看還沉浸在感動和喜悅中的母親,心裡像是燃燒起了熊熊火焰。

母親真是太沒有出息了,景煥本來就是他們鄭家的血脈,跟王秀有什麼關係?為什麼還要對王秀一臉感恩戴德的模樣?

還有徐家的人,真是太勢力了。剛剛王秀沒有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恭維她們,現在眼裡竟然只有一個王秀。

徐家的六姑娘早前去陸家赴宴,見過王秀。因此雖然插不上話,卻一直微微笑著,心情還不錯。

她看到鄭思菡絞著手帕,正覺得奇怪呢,便聽見鄭思菡道:“前些日子我們鄭家也給陸大人夫婦下了帖子,不知什麼緣故,竟然被拒了。”

此言一出,整個暖閣裡落針可聞。

周氏不悅地看向女兒,她們現在在人家做客,說這些事情幹什麼?

鄭思菡卻視而不見,她瞧不上母親的行事,就想在眾人面前給王秀難堪。

王秀道:“那好像是個誤會。”

鄭思菡繼續問道:“什麼誤會?”

周氏已經迫不及待地出聲呵斥:“思菡!”

鄭思菡道:“母親別急,想必陸夫人應該樂意告訴我才對。”

王秀樂了,忍不住笑了,便道:“當然。我也是後來才聽相公說的。”

“不過未免鄭三姑娘覺得是我在從中作梗,不如就請我相公來回答好了。”

王秀說完,便對胡氏道:“勞煩三夫人遣人跑一趟,叫我相公過來,順便也給老夫人請安。”

張老夫人連忙道:“這如何使得?”

周氏氣得渾身發抖,怒斥道:“鄭思菡,你還要不要臉?”

鄭思菡見王秀竟然又要讓陸雲鴻來出頭,心裡憤懣不甘。而母親這時又明顯在警告她,她便捏了捏手帕,冷聲道:“不用那麼麻煩了。”

趙景煥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忍不住替鄭思菡解圍道:“那帖子上的日子,是不是我去義母家的日子?”

眾人恍然大悟,心想東宮要送太孫入陸府,自然是要提前說的。

如此便對得上了。

張老夫人連忙道:“那就是一場誤會了。”

王秀道:“可不是嘛?”

鄭思菡心裡不高興了,連外甥都幫著王秀,那她還有什麼指望。

她想起自己以前勤勤懇懇地照顧趙景煥,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緊著他挑,他現在倒好,竟然幫著王秀?

於是鄭思菡便冷冷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趙景煥察覺小姨發脾氣了,但他也很不高興。

因為他一向都是不會說謊的,可小姨竟然不領情。

於是他道:“小姨,我是在幫你啊!”

“噗。”徐六姑娘一時沒忍住,笑了。

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這就是童言無忌了,不然這會太孫是在周氏的身邊,誰會教他說這些呢?

鄭思菡也漲紅了臉,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她沒想到最後給她難堪的竟然是外甥,心裡憤懣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從前照顧了個白眼狼,並決心以後離趙景煥遠點,再也不理他了。

張老夫人本以為,今日鄭家是藉著他們徐家的宴會來看外孫的,自然會有所收斂,想不到鄭思菡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就敢如此放肆。

相反,她怕應承不了的王秀,卻格外識大體,也一再為他們徐家著想。

張老夫人站起來,並沒有理會身後的鄭思菡,還是握住王秀的手道:“陸夫人是第一次來我們府上,我帶你四處走走,咱們逛逛園子如何?”

王秀道:“有老夫人相陪,何其有幸,那我們就走走吧。”

趙景煥連忙道:“我也要去。”

周氏站起來道:“走,外祖母帶你去。”

一行人就這樣丟下了鄭思菡,往園內走了。

胡氏走在後面,吩咐身邊的衛嬤嬤道:“鄭姑娘身體不太舒服,你們先陪著她,一會她身體好了,再給她帶路。”

鄭思菡的臉又黑又綠,可礙於是在徐家,發作不得。

可沒過一會,她就想明白了。

外甥是皇家的人,不是鄭家的,再加上她照顧外甥的時候,外甥都還沒有什麼記憶,所以現在會和王秀親近也就不奇怪了。

她不能指望外甥,她也不能指望爹孃,她能指望的就是她自己。

鄭思菡想到自己帶來的毒蛇,還在馬車裡呢,這會沒人,剛好給了她機會安排。

只見她坐在窗邊去喝茶,然後假裝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茶水灑在她的裙襬上,鄭思菡驚呼一聲,胡氏的親信衛嬤嬤連忙上前檢視。

見鄭思菡的裙襬溼了,心想這還是大家小姐呢,自己喝茶都端不穩。

她心裡雖然鄙夷,面上卻道:“裙子是不能再穿了,不如三小姐先跟去耳房,我找身我們六小姐新做的裙子給三小姐換?”

鄭思菡道:“不用了,我們馬車裡帶了替換的衣裙,讓我的貼身丫鬟去取就是了。”

衛嬤嬤聽了,便去叫鄭思菡的丫鬟夏月進來。

鄭思菡對夏月道:“去把準備好的衣服拿來,我在耳房裡等你。”

鄭思菡話裡有話,夏月知道她要做什麼,心裡緊張又害怕,連忙道:“溼得厲害嗎?要不還是別換了吧?”

衛嬤嬤瞠目結舌,心想這鄭家的丫鬟也是奇葩啊。

結果只聽鄭思菡怒吼道:“我指使不動你是了吧,你再不去,等我回去就把你發賣了。”

夏月嚇得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小姐息怒。”

說完就跑,可她和衛嬤嬤錯身而過時,眼淚接連而落,看得衛嬤嬤一愣。

這丫鬟驚恐的模樣,不像是指使不動啊?

她再次朝鄭思菡看去,卻見鄭思菡笑道:“家裡的丫鬟疏於管教,讓嬤嬤見笑了。她也就是仗著在外面,若是在家裡,她哪敢這樣?”

衛嬤嬤笑著敷衍兩句,便帶著鄭思菡去了耳房。

很快,夏月就取了包袱來,外面還有一件黑色的斗篷。

衛嬤嬤瞧見了,抬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心想今天天氣很好啊,怎麼還帶了斗篷?

而且……還是黑色的。

衛嬤嬤跟進去,想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比如打包髒衣服裝起來。

誰知道鄭思菡問道:“府中的客人,換衣服都到這裡來嗎?”

衛嬤嬤怕鄭思菡以為怠慢了她,連忙道:“是的,其他廂房偶爾都有客人住,所以一直都是在耳房裡換的。”

鄭思菡穩了穩心,一邊解著衣服的扣子,一邊道:“嬤嬤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衛嬤嬤聽了,連忙退了出去。

年輕姑娘害羞,換衣服只喜歡自己人伺候,這些都是常見的,她也沒有懷疑。

不過等鄭思菡換好出來,衛嬤嬤見她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還隨手給了她一串玉石手串做打賞,嘴裡更是甜甜道:“興許是早上坐車出來悶著了,現在感覺好了很多,謝謝嬤嬤這樣細心地照顧我。”

衛嬤嬤捧著那串價值不菲的手串,心裡疑惑不已。

鄭思菡卻接著道:“我娘她們逛到哪兒了,我也想過去陪著。”

衛嬤嬤當即便帶她過去,不過她無意間看到鄭思菡的丫鬟紅著眼睛,抱著披風的手一直在抖。

衛嬤嬤回想一番,確定剛剛鄭思菡並沒有打罵她的丫鬟以後,不免在想?

這主僕二人……莫不是一個喜歡來陰的?一個喜歡裝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