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文跟著太子登門拜訪,很順利就見到了陸雲鴻。

他躺在書房的軟塌上,桌面上還堆了些各省剛送來的新摺子。原本的墨跡已經幹了,筆卻還擱在端硯上,露出的筆毛顯得十分凌亂,看樣子都來不及潤一潤就凝住了。

太子看見便難過道:“都病成這樣了,怎麼還看摺子,發到內閣去給他們看不行嗎?”

陸雲鴻笑了笑,靠在大迎枕上道:“都是內閣送來的。”

太子聞言又道:“那讓他們送到東宮去。”

陸雲鴻看著太子,眼底滿是打趣的意味:“給你?然後你又交給裴善?”

“算了吧,我也就是感染點風寒,過兩天就好了。”

鄭長文在一旁,好幾次想要說話,但他看見太子和陸雲鴻的關係好好得很,便按耐住了。

太子把那些摺子整理了一下,發現都是各處改制的奏本,怪不得要送到義父這裡來,那些官員可不敢輕易做主。

就連他看了,也不知道要不要准許,只好合上放了回去。

他嘆道:“等義父好了,還是多教我些東西吧,總覺得自己還淺薄得很。”

陸雲鴻索性挑了幾本奏摺給他,說道:“拿去找裴善商議,他是手把手將你帶出來的人,知道你欠缺的地方,只要你想學,他會給你補上。”

太子有些吃味道:“那義父呢,就真的不教我了嗎?”

陸雲鴻淡然一笑,處變不驚道:“我能教的和你父皇都差不多,快準狠,你現在的心智還用不上,以後再說吧。”

這是說他心軟,不夠狠?

太子想了一圈,發現自己處理貪官汙吏的時候就挺狠的,當即反駁道:“我可以學了。”

陸雲鴻狐疑道:“真的?”

太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陸雲鴻笑著說道:“那好,等我身體好了就教你。”

太子喜不自勝,高興道:“這是你親口說的,可不能反悔了。”

陸雲鴻從容道:“一言為定。”

太子內心十分激動,回頭想和鄭長文分享這個訊息,卻發現他盯著那些摺子看,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子輕咳兩聲,鄭長文才反應過來,垂下眼眸。

太子覺得他太急功近利了,這樣能學到什麼東西?他皺了皺眉,原本的好心情也沒有了。

隨即他讓鄭長文給陸雲鴻行禮,鄭長文竟然只作揖就算了,太子越發不滿,

陸雲鴻到是沒說什麼,好脾氣地讓他們先回去。

太子出了陸家就生氣道:“你再這樣,下次我不會帶你來了。”

鄭長文道:“表哥是想讓我磕頭嗎?可我們鄭家和陸家本就有隔閡,我那樣也顯得心不誠,陸大人不會喜歡的。”

太子道:“義父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你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你還挺乖巧的,苦心讀書,一心待在學堂裡。現在怎麼如此急功近利,還朝著那摺子看,你看得懂嗎?”

鄭長文道:“這些年跟著表哥,不說十分看懂,七八分總是懂的。你不要生氣,我只是覺得要徐徐漸進,我一下子套近乎,怕陸大人也不習慣。”

“我已經想好了,下次來給他帶點禮物,再下次來就磕頭,一步一步的,有轉變容易讓他接受。”

太子狐疑道:“你真是這樣想的?”

鄭長文笑著道:“肯定啊,我還指望著陸大人提攜呢,怎麼會惹怒他?”

太子冷嗤著,不知道信了沒有,轉道去了裴家。

鄭長文也跟著去了,花子墨等他們上了馬車,他看了看陸家門房的位置。

錢總管出來和他點頭示意,他這才放心離開。

與此同時,陸雲鴻叫人把書房裡的軟塌收拾了,地洗了。

他回星暉院洗澡換衣服,這才舒坦地躺在大床上看書。

王秀聽說他叫人洗地,笑著進來打趣道:“你有本事裝,怎麼不在那裡多待一會?”

“還幹了的墨跡都整出來了,不去唱戲可惜了。”

陸雲鴻道:“細節決定成敗,我不表現出戀權,鄭長文怎麼會上當?我不表現出辛苦,太子怎麼會難過?”

“九連環難解,少一環卻又不叫九連環了。”

“金蟬脫殼好解,錯一個步驟卻不行。”

“我這叫算無遺策。”

王秀不想理會他的嘚瑟,轉而說道:“花子墨跟錢總管說,那個鄭長文心術不正,讓你防著點。”

“他這幾年修生養性了,知道鄭長文心術不正也不去跟太子說,跟你說?他是提不動刀了?”

陸雲鴻笑著道:“他天天跟在太子身邊,說了叫下眼藥,還要和鄭長文見面,擔心走走露風聲。跟我說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光明正大解決這個麻煩,而且他是以擔心我的名義來說的,我還要感激他。”

“這叫一舉兩得。”

王秀給他豎起大拇指:“你們當官的心眼比繡花的針眼還多。”

陸雲鴻道:“習慣就好,也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王秀:“……”他都給他聊死了,他怎麼就這麼能耐呢?

可最後她還是好奇,並問道:“那你叫太子去找裴善是什麼意思?”

陸雲鴻道:“讓他提前去熟悉他的心腹大臣,以後他們要結黨營私了。”

“噗。”王秀被他的形容逗笑。

說道:“好比年輕的少爺勾結管事的,想著多分幾畝地嗎?”

陸雲鴻道:“總要先得到,才談得上治理。”

“裴善是有才的,會告訴他怎麼辦?有人能做的事情,我就沒有必要去湊熱鬧了。”

“不過他要我教他心狠,那我就給他上最後一課好了。”

陸雲鴻說著,眼眸沉了下來,嘴角的笑容浮現些許譏諷。

王秀一看就知道他要收網了,也不知道會把太子逼成什麼樣?

說到下狠手,怕是傷心絕望是肯定的了。

王秀嘆了口氣,古往今來的帝王,似乎都免不了這遭的。

以其給別人教,付出血的代價,那還是自己教,付出淚的代價就夠了。

也但願太子能長一次教訓,終生受用。

不然的話……做無用功都是小事。被記恨上才是大事呢。

可誰讓她的夫君如此不凡呢,真想要離開朝堂,不費一番功夫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