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紅袖回來了。

紅袖左看看右看看,她莫名覺得密室裡的氣氛有點奇怪,刑獄司的人好像在談什麼,神秘而沉重的東西。

她有點好奇,但是她不敢問。

姜雲心一見紅袖回來,好像是遇到什麼救星。

她立刻開口道:“紅袖姑娘,事情安排妥當了嗎?”

這時候她其實無所謂是誰進來,誰進來都行,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給她轉移一下話題,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然後她暗中踹了荊風華一腳,一點默契都沒有。

荊風華委屈,但他也感覺到了姜雲心的怒氣,所以既不敢問你為什麼踹我,更不敢踹回去。

紅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密室裡很暗,雖然有兩個燈籠,但是也只是黑暗裡的一點光亮,不足以照亮整個密室。

無論看什麼地方,都要將燈籠湊過去才能看清,所以當無需精準對準某一處的時候,燈籠有兩個差役舉在兩旁,密室裡昏昏暗暗的光線,只夠他們看清楚人的輪廓。

方明宴龍橋這種武功好的大概能更清楚一點。姜雲心就很一般了。

但是無所謂,密室裡的情況他們已經看的差不多了,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說清的。當著紅袖的面也不好討論。還是要出去再說。

於是方明宴說:“先出去吧。”

說著門口的差役便先往外退。

紅袖就站在大門側邊,她讓了一讓,讓差役先出去。

姜雲心看她,雖然看不見臉,但是總覺得有些奇怪。

但一時間也說不上哪裡奇怪。

此時她已經走到了紅袖身邊,紅袖忽然說了一句:“給。”

這一句話說得非常含糊,好像嘴裡含了什麼東西,又好像是特意沒有說清楚。

她伸手將某樣東西遞給姜雲心。

姜雲心昨天晚上和紅袖一番胡扯,找紅袖要了不少東西。

雖然不是真心要,但紅袖都答應了。

此時此刻她還以為紅袖是拿了什麼給她,打發她呢,於是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剛伸手,紅袖的袖子中,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

姜雲心道不好。

但是她吃虧就吃虧在不會武功,雖然心裡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身體的反應跟上腦子的反應。

這一瞬間,她甚至感覺到了紅袖的手碰著了她的手。

紅袖面板的觸感冰冷堅硬,簡直不像是活人的面板。和昨天晚上那雙纖纖柔荑的感覺完全不同。

昨天晚上姜雲心可是握著紅袖的手,說了半天有的沒的,活脫脫像是一個登徒子。

電光火石間,姜雲心只來得及腦子裡閃過千萬個念頭,身上的動作半點也來不及做,就感覺整個人突然往後一仰。

有人從一旁捲過來,一隻胳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往後一拽,一隻胳膊貼著她的腰側穿過去,打了出去。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

對面的紅袖被一掌拍飛出去,哐當落地,龍橋和眾差役一擁而上。

姜雲心也控制不住身體往後跌去,但是她沒有跌在地上,背後靠上了一個結實的身體,然後一隻手在她肩上一扶。

她踉蹌站穩,背後的人便退開了一步。

姜雲心知道自己身邊就兩個人,一個方明宴,一個荊風華。

荊風華她太熟悉了,有點瘦沒那麼結實,只有方明宴。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方明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事吧?”

“沒事沒事。”姜雲心定了定神,連忙應著。

沒事兒就好,方明宴從姜雲心身邊走過。

姜雲心連忙跟了上去。

大人靠譜啊,剛才那麼黑,那麼緊急的情況突然出手,挽狂瀾於既倒,英雄救美啊。

沒跟錯老大。

姜雲心喜滋滋地跟在後面。

房間門口,龍橋的刀架在了紅袖的脖子上。

紅袖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方明宴。

兩個小丫鬟都嚇壞了,縮在一邊不敢動。

方明宴大步走出去,接過龍橋的刀,然後抬手一挑。

在丫鬟的驚叫聲中,刀尖刺在了紅袖的面紗上,方明宴手腕微抬,面紗被挑開飛到了一旁。

眾人都驚了一下。

面紗下,是一張猶如鬼魅的臉。

然後方明宴又挑開了紅袖戴的面紗。

眾人都不由的吸了口涼氣。

這簡直不是一張人臉。

只見面紗下的臉,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過,或者被千萬只蟲子咬過,坑坑窪窪,找不到一寸好肉。

從這張臉,根本就無法判斷這個人長得好看還是不好看,因為根本就無法從這張臉想象出她原本是什麼樣子。

她嘴邊還有一抹血跡,可見方明宴那一掌打得不輕,但是絲毫也不認輸,瞪著方明宴,眼中全是兇狠。

姜雲心說:“這不是紅袖。”

昨天她是見過紅袖的,那是一張很漂亮的臉蛋,怎麼也不是現在這個鬼魅。

聲音也不一樣。

但是龍橋道:“有沒有可能,她昨天給你看的時候,是戴了面具呢?平時她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不給任何人看。”

那群公子哥看了,還不得嚇死。

姜雲心低頭,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紅袖。

“不。”姜雲心道:“我不知道昨天我見著的到底是不是紅袖,但是我確定,這個人肯定不是昨天我看見的那個。她們的身高體型不一樣。”

剛才密室裡實在是太暗了,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就那,姜雲心已經感覺有些不對,可惜紅袖的動作太快,根本沒給她機會多看一眼就動了手。

方明宴道:“你確定?”

姜雲心肯定點頭。

這也算是多年法醫的經驗。

尋常人看人,看五官看皮相。

她看,看骨骼看內在。

更別提昨天晚上她對紅袖摟摟抱抱,摸摸捏捏的,對她有幾寸骨頭都一清二楚。這個女人和紅袖,不是五官一樣不一樣的問題,是骨骼不同,骨架不同,身高也有差別。

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聽姜雲心這麼一說,紅袖的兩個丫鬟急了:“那我們小姐去哪兒了?”

龍橋的刀抵在了女人的脖子上:“說。”

女人森森一笑。

“本來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我不打擾你們,你們也不該打擾我。”女人的目光,落在身後的屋子裡:“既然你們一定要刨根問底,那就讓她給我陪葬吧。”

說完女人面色一變。

眾人心道不好,龍橋一步搶身上前。

但還是遲了。

女人嘴裡可能放了什麼毒藥,在渾身抽搐了一下,便倒了下去。

姜雲心上前檢查了一下,對方明宴搖了搖頭。

死了。

眾人有一點鬱悶,但這也不能怪誰?

說實話,女人這張臉,她做表情是一件挺困難的事情,察言觀色在她這兒都用不上,誰也不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她下面想做什麼。

現在顧不上她,更重要的是紅袖去哪兒了?

方明宴問起紅袖的丫鬟,丫鬟說,剛才紅袖去見了客人之後便回了一下房,很短暫地待了一下就出來了。

然後便回了密室,路上沒有再遇見其他人。

也就是說紅袖是在他的房間裡失蹤的。這個女人身份神秘,但是短短的時間,她也不可能把紅袖帶出去。

所以紅袖還在翠竹軒內。

方明宴吩咐下去:“找人。”

不僅僅是他帶來的差役,還有翠竹軒的下人,一起開始找人。

以紅袖的房間為中心找,紅袖可能被藏在任何一個地方。

時間緊迫,她未必就死了,也可能是被打暈了。

姜雲心沒有加入找人的隊伍,她要好好的檢查一下這個要殺她的神秘的女人的屍體。

無冤無仇,素不相識,為什麼忽然要殺她?難道僅僅是因為她不會武功,是最好得手的目標嗎?

姜雲心讓荊風華留下來幫她,順便轉告方明宴的意思。

荊風華聽了果然高興。

姜雲心解開了神秘女人的衣服,只見她滿臉的傷疤一直延伸到鎖骨。

雖然男女有別,但荊風華完全沒有一點面對異性的尷尬和不自在。

他看著眼前的身體,緊皺眉頭。

“這人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從身體看,這個女人,並不老。

姜雲心道:“三十五歲左右,她……”

姜雲心眼睛幾乎都要貼在屍體的臉上,又拿起她的手反覆地看。

荊風華實在不明白,這一具似人似鬼的屍體到底有什麼好看,能看出一朵花來嗎?

姜雲心突然道:“她剛才是不是說,她住在這個密室裡?”

荊風華點頭。

“怪可憐的。”荊風華說:“不過如果我的臉毀成這個樣子,我肯定也不願意見人,我也要找個密室躲起來。”

不過之前他們都以為是紅袖囚禁了一個人在這密室裡,如今看來,這個人可能是自願住在裡面的。

也許宅子裡的鬧鬼事件,就是她動的手腳。為的就是讓這裡的人晚上把燈關了,不要出門。這樣她也可以出來透透氣,去找點吃的喝的。

如今密室被發現,她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就想找漂亮姑娘,殺一個算一個。

“不。”姜雲心道:“她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