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連連搖頭:“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認識這個人,大人看見了,她也要殺我。”

方明宴不說話,紅袖又補充了一句。

“大人,有沒有可能是刑獄司以前辦案子得罪了什麼人,所以她一路跟來翠竹軒?”

紅袖這一招還是相當高明的。

這叫順水推舟,四兩撥千斤。

不但把自己撇清了,而且把自己差一點被害這件事情也推到了刑獄司頭上。

但是姜雲心淡淡看著她:“這個人說了,她就住在這個宅子的密室裡。”

紅袖微微張嘴:“啊?”

“別啊了。”姜雲心淡淡道:“她說謊。”

紅袖這下是從心裡真的感到驚訝了,這種驚訝表現了出來,好在這個時候她就算驚訝也不失態。

“她就住在這個密室裡?”紅袖整個人處於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的狀態。

“你說密室裡住的人,就是這個人,我,我怎麼不知道?”

紅袖覺得自己的狀態還是很自然的,這些話細細思量,說得也沒有問題,但是姜雲心告訴她。

“不,她不住在這個密室裡,這個密室裡另有人住。”

紅袖忍不住脫口而出:“為什麼?”

“因為她的狀態挺好的,不像是一個常年住在密室裡的人。”

姜雲心非常善良地告訴她:“這個刺客,除了她的臉被毀容,其他和一個普通人沒有區別。而在你的翠竹軒,一個臉被毀容的人,是可以很好隱藏自己的行蹤的。”

這一句話讓紅袖臉色驟變,姜雲心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紅袖的臉沒有問題,五官端正,容顏嬌豔,眉目如畫。

殺手的臉被毀了容,猶如鬼魅,不能見人。

但是眾所周知,翠竹軒的紅袖姑娘從不以臉見人,常年戴著面紗,誰又能知道,這面紗底下到底有幾個人呢?

紅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明宴冷冷地看著紅袖:“紅袖姑娘,我是刑獄司提刑司,不是你的裙下之臣。我是來查案的,不是來和你閒談的。現在這件案子已經牽扯到四條人命,還牽扯到我手下的安全。你最好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能夠把自己摘出來,要不然的話,這事情怕是一時半會兒都結不了案。”

本來他們只是懷疑殺死馬修能的兇手是翠竹軒的人,或者藏在翠竹軒,現在又死了一個,還是為了殺姜雲心死的,這件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一個人殺了馬修能,可能是為了報復。

多了一個人要殺姜雲心,這就是團伙。

紅袖一臉楚楚可憐,委屈地道:“方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方明宴倒沒指望她能夠這麼快承認,人命關天的事情,咬死不認還能多扛一會兒,如果認了,那不是死路一條嗎?

方明宴吩咐龍橋:“帶人來徹查翠竹軒。”

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十個人,八個人,而是帶人,來將翠竹軒的每一塊土地,每一間屋子,每一個箱子和櫃子都查得清清楚楚。

地毯式搜尋。

方明宴平常出門雖然不愛前呼後擁,可是他能指揮得動的人。那可不少。

紅袖坐在石椅上披著衣服。

姜雲心覺得她似乎有些發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害怕。

姜雲心扯了扯荊風華,給他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口型。

萬幸,這一回兩人的塑膠友情得到了昇華,荊風華聽懂了。

姜雲心讓他去試探一下紅袖,看看紅袖會不會武功。

其實荊風華是很猶豫的。男女有別,他往上這麼一撲,要是紅袖會武功,把他推開那也就罷了,要是不會武功給他撲個正著,豈不是要罵他登徒子?

正好刑獄司的人都在,連去衙門報案都省了,直接就抓走了。

但是姜雲心不會武功,也不好讓姜雲心去試探。

萬一姜雲心撲過去,紅袖從身上抽出刀來,她都反應不過來躲。

於是荊風華嘆了口氣,兩人默默地變換了一下位置。

荊風華往前站了一點,然後最拙劣的表演便上場了。

荊風華平地站著,忽然沒站穩,哎呀一聲,往紅袖身上摔去。

眾人都嚇了一跳,可這個時候只有荊風華離她是最近的,別人都晚一步,所以只好眼睜睜地看著。

小丫鬟倒是就在紅袖身邊,但是小丫頭也沒這個力氣,扶也扶不住。

電光火石間,只見紅袖伸出雙手想要阻擋荊風華,可惜她畢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根本擋不住荊風華的力氣。

所以荊風華還是撞到了她,在撞到之後被龍橋抓住,龍橋將荊風華扶好。

“對不住,對不住。”荊風華連連說:“不好意思,我剛才腿麻了沒站穩。”

這話說的,不但紅袖聽著覺得虛偽,就連刑獄司的人聽了都覺得虛偽。

紅袖又急又氣,但是這會兒她為魚肉,也不敢多責備什麼。荊風華都那麼好聲好氣的道歉了,擺明是個意外,她也只能說沒事。

刑獄司的人卻看出問題了。

剛才是情急之下,紅袖看著荊風華撲過來,第一個反應是伸手,而且手勢相當標準,這絕對是習武之人才會做的動作。

可是她伸手以後,她的手上沒有什麼力氣,所以推在荊風華身上的力度是一個正常女子的力度。

方明宴在紅袖對面坐下:“伸出手來。”

紅袖愣了一下。

方明宴便說:“紅袖姑娘,方不方便把你的手給我看一下?”

紅袖頓了一下,反而把手縮回去了。

“方大人。”紅袖義正言辭:“雖然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可是我也是有尊嚴的。光天化日男女有別,大人你要做什麼。”

方明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還沒說話,姜雲心就來了。

“我來。”姜雲心伸出手來:“紅袖姑娘,你把手伸出來給我看一看,這不失禮吧。”

論刑獄司這種地方,有一個女下屬的好處。

紅袖可以拒絕方明宴,但不能拒絕姜雲心,只好把手伸了出來。

她審時度勢,知道如果自己拒絕的話。刑獄司的人可能就要來硬的了。

如狼似虎,這是京城老百姓對刑獄司最通常用的形容,可不是說說而已。

這兩天的來往也讓紅袖明白了,方明宴絕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在他面前討不了好。

紅袖的手腕上,果然像方明宴所說,貼了一排裝飾的花瓣,非常漂亮。

她的手腕面板白皙透明,加上金色的花瓣映襯。讓人看了就想摸一下。

但是姜雲心不是摸,而是一片一片的,將紅袖手腕上的花瓣給取了下來。

紅袖雖然竭力控制,可整個人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要不是龍橋拿著刀站在一旁,她可能忍不住要反抗。

左手的花瓣被拿掉以後,一道淡淡的傷疤出現在紅袖的手腕上。右手的花瓣也被拿掉了,她的右手同樣有一道長長的傷疤。

兩道傷的位置是一樣的,長短相似,深淺相似。

姜雲心說:“紅袖姑娘,這傷是怎麼來的呀?”

看樣子有年頭了,當年傷得很深吧。

紅袖咬著牙點頭。

“是早些年的傷了,很小時候不小心弄的,傷得很深。不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兩道印子,我覺得難看才用花瓣遮住。”

姜雲心進一步逼問:“兒時的傷是怎麼來的?”

如果傷在一邊,還能說是不小心劃到的。可是兩隻手都有,而且一模一樣,不小心三個字就說不過去了。

紅袖垂眸道:“當年遇到了歹人,他逼我就範,我不從,他挑斷了我手上的經脈。雖然後來遇見神醫接好了,也用了最好的傷藥,但是傷痕沒辦法完全消失,我的手也提不起重物。”

大家頓時都想到了死在巷子裡的,馬修能的兩個跟班。

方明宴道:“你以前會武功?”

這個姜雲心是看不出來的,但是方明宴能看出來,剛才荊風華撲過去的時候,紅袖下意識的本能反應,絕對是一個練家子。

“會一些花拳繡腿。”紅袖知道瞞不了,也不瞞著:“我自幼家貧,父母將我賣給了一個雜耍班子,跟在雜耍班子後面學了幾招?後來有一個男人看中了我,班主就把我轉手賣了,那個男人折磨我,後來我實在受不了,就逃了出來,被媽媽收養了。”

姜雲心察顏觀色,覺得紅袖這話倒未必是假話。

但凡有辦法的,誰願意賣笑過日子,每一個青樓女子身後,都有一段血淚史。

但是紅袖的遭遇讓她將這案件中的幾個人聯絡了起來。

每個人都是有缺陷的,每個人都在男人身上受過傷。

紅袖在風中瑟瑟發抖,方明宴看著也覺得不像話,讓她先去換身衣服休息一下。反正翠竹軒他們暫時是不打算走了,而且現在已經有人在門外和四周看守,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離開。

只要將這個秘密限定在這個區域內,就有找出來的一天。

眾人回了房裡都坐下,歇一歇。

姜雲心劃拉過一張紙說:“大人,我有個想法。”

方明宴點點頭:“有想法就說。”

刑獄司是一個環境寬鬆,言論自由的地方。不要說不該說的話。其他時候,特別是在討論案情的時候,歡迎大家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