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昊穹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個是一定要和屈家的人說清楚的,沒有辦法隱瞞。

隱瞞死者的慘狀,可能是因為好心。

但是,一旦後面被發現,無論是被屈昊穹家人發現,還是被其他人發現,都有可能被揣測成別的目的。

和你關係好的,當然相信你是懂了惻隱之心。和你關係差的呢?風言風語,足夠讓你名聲盡毀。

方明宴唯一能為屈父做的,是讓身邊下人注意點,萬一他撐不住要倒,及時扶住別摔著了。

屈父一臉的空白:“你,你說我兒子,他……他的心沒了。”

“是的。”方明宴說:“初步檢查是這樣,心和肺,都被取走了。具體情況,還需要仵作進一步的屍檢。”

屈父張開嘴,使勁兒地呼吸,方明宴看他的情況有點不好,連忙讓人扶坐下,喊大夫。

大夫剛才就已經來了,正在給屈夫人開寧神的方子,所以這會兒來得快,立刻進行救治。

刑獄司裡這種事太多,大夫也是固定的那幾個,熟門熟路,熟能生巧了。

屈父緩過一口氣,老淚縱橫,傷心之後,一把抓住方明宴的手。

“方大人,小兒死得實在是太慘了,你一定要找出兇手,不能讓他死不瞑目啊。”

“屈大人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方明宴說:“不過還需要屈大人協助才行。”

屈昊穹不是大富大貴,別人殺他,圖財說不上。他平時也沒那麼囂張跋扈,就算和什麼人有矛盾,也不至於到這一步。

沒心沒肺,這更像是一種抱怨。

他又是死在水家訂婚的日子,死在水家的門口,眾人商議,這事情,像是情殺。而且,可能是和水鴻卓有關係的情殺。

今日訂婚的確實是水鴻卓,可是屈昊穹訂婚的日子,也就在幾日之後。

當然現在不用訂了,之前的準備都白做了。

屈父聽著方明宴的話,連連點頭。

“一切都聽大人的。”

他也不捨得兒子的屍體再被動來動去,可是比起逝者清靜,找出兇手更重要。

何況不找出兇手,屈昊穹也是屍身不全,找出兇手,可能還能將他丟失的心肺找出來。

姜雲心他們坐著馬車回來的時候,方明宴已經安撫好了屈父,平日裡常跟著屈昊穹的小廝丫鬟,都已經被叫了來,在屋子裡跪了一排。

對屈父來說,兒子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算是有問題,也是本性純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也是被下人帶壞的。

其實和屈昊穹最親近的,是田盛。

但是田盛被方明宴揪出來,是推紀若萱下水的兇手之一。

屈家必須做點什麼,平息紀家的怒火。按照管理,是要推一個罪魁禍首出來的。兒子不能推,那就推兒子身邊的人,動手的人,名正言順。

田盛雖然從小就在屈昊穹身邊,但是這一次,屈昊穹也護不住他,被打了二十大板,趕出了屈府。

出了屈府之後去了哪裡呢?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廝,根本沒人關心他的死活,也許在街邊乞討,也許在某個角落裡死去,田盛不會再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

這都是好的,有些人家,因為不想落一個心狠手辣的名聲,一般不會直接打死。將人趕出去,但轉頭就派人悄悄滅口,以免他在外面胡言亂語,帶來麻煩。

京城雖然繁華,可街頭巷尾死一個流浪漢,是不會有人管的。

方明宴掃了一眼:“田盛不在?”

提到田盛,屈父就十分鬱悶。

紀若萱的事情,屈家和水家在京城顏面盡失,成為街頭巷尾的一個笑話,還不得不被迫娶一個看不上的女子進門。

這事情就是方明宴出人出力的,但是動手的人,就是方明宴身邊的人。

但是他沒有辦法,也說不出指責的話。

誰叫自家不佔理呢,再說京城裡誰不知道方明宴和紀若萱青梅竹馬關係好,都以為這次紀若萱回來是要和方明宴再續前緣的,誰能想到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

兩人一點兒漣漪也沒有,方明宴莫名其妙和姜府的小姐好了起來,紀若萱還一點兒芥蒂都沒有,和姜雲心摟摟抱抱親親熱熱彷彿是親姐妹一樣。

那些暗中想看熱鬧的,想要嘲諷的,想要挑撥離間的,都有點摸不著頭腦,暫時不知如何下手。

“田盛,已經被趕出府了。”屈父有些遲疑說:“確實不在。”

方明宴毫不猶豫地說:“把他找回來,如果屈昊穹有什麼事情,他一定是知道的最清楚的那個人。”

要不然推紀若萱下水的這種事情,他也不會誰都不告訴,只安排田盛去做。

屈父皺緊眉頭,沉吟半晌:“方大人說得對,我這就命人去找田盛。”

屈父說完,也不等天亮,也不用刑獄司的人,當下就喊了自己府上的小廝,親自帶著去找田盛。

方明宴知道這裡肯定有什麼貓膩,但是也不干涉。

根據他的經驗,十有八九,屈父知道田盛在哪裡,可能不在什麼好地方,現在也比較慘。他要先去捂嘴,若是叫刑獄司的人先找到了,說出點什麼來,到時候就難收拾了。

屈父走後,方明宴命令將屈昊穹的屍體送進停屍房,等仵作回來二次驗屍。

姜雲心這就回來了。

非常給力,他們帶回了和兇手接觸過的馬車租賃的王掌櫃。

龍橋以前辦案的時候,和王掌櫃打過交道,雖然他沒見過方明宴,但是知道這是龍橋的上司。

龍爺的大人,這是一個多麼大爺的存在啊。

王掌櫃對方明宴十分恭敬,方明宴也很大方。

他拿走了王掌櫃收的一百兩定金,但是也不必太等案件完結再拿回去,自己先墊了一百兩給他。

“做小生意的,養家餬口不容易。”方明宴說:“不必叫人損失。”

王掌櫃非常感動,恨不得把腦袋敲開,把昨天見到的那個人的畫像從腦子裡扣出來。

但是這也做不到,他只好精神抖擻地和荊風華去畫人像。

至於像不像,那就看命了。

姜雲心進了停屍房。

屈父已經放了話,屈昊穹現在已經屍首不全,只要對找出兇手有用,他們都同意。

把兒子大卸八塊都可以。

當然,他沒說得那麼直白。

姜雲心看著外面一片黑暗,感慨又是加班的一夜,就戴上了口罩手套。

屈昊穹的死因是非常明顯的,誰的心臟被拿走了,也活不下去。更何況他被摘了兩個器官。

姜雲心仔細地檢查了傷口,得出一個結論。

“兇手,對人體內部,有非常豐富的瞭解和經驗。”

方明宴道:“怎麼說?”

姜雲心說:“心臟,我們都知道在哪裡,大約也知道長得什麼樣子。摘心好辦,只要心狠手辣就行。”

武林高手最喜歡乾的,一箭穿心,一劍封喉,那都是身體要害。

“但是肺。”姜雲心說:“雖然人人都知道,可是,未必那麼清楚地知道在什麼位置。”

“這……”薛東揚想了想,比劃了一下:“不是在這個位置嗎?”

“對,是這個位置沒錯,但這只是個大概的位置。”姜雲心說:“人體不像是我們看見的那樣,好像這一層皮撕開,底下整整齊齊放著心肝脾肺腎的,這些器官各在各的位置,而且是在一團血肉中,兇手非常準確地取走了心臟和肺,幾乎沒有誤傷其他的血肉面板,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正常人就算是足夠心狠手辣,也只會像是之前剖腹藏珠的人一樣,一通胡亂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