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湊過去一看,果然在泥土裡看見了一截骸骨。

這一下差役挖得更有勁兒了,粗笨的工具也捨棄了不用,免得把骸骨挖壞。

半個時辰之後,整具骸骨都被從地下起了出來。

拼圖大師姜雲心戴著隨身攜帶的手套,一根一根的將這些骨頭拼出人形來。

“確實是一個女人。”姜雲心一邊拼一邊說:“從骸骨看三十來歲的樣子,生育過,而且……”

姜雲心頓了一下。

“骸骨上有明顯的外傷痕跡。”姜雲心說:“骸骨的前胸後背斷了四根骨頭,左腿小腿也斷了。還有左手前臂,還有頸部的骨頭。”

姜雲心越說,大家想象的畫面就越慘烈。

方明宴站在一邊,看她拿來拿去的那些骨頭:“你的意思是,這具屍體是被人打死的?”

“對,有這個可能,而且這個可能很大。”姜雲心說:“從骸骨損傷的切面看,這些都是死前的傷。像是被人亂棍打死,死得非常慘烈的那種。”

一個人胳膊斷了,腿斷了,這也就罷了。前胸後背也斷了,頸骨頭也斷了,她肯定活不下去。必死無疑。

別說在這個年代,就算是在她那個醫學更先進的年代,也不行。

方明宴轉頭看著鄒安邦:“該不會是你太爺爺與人合夥,打死了一個人,所以心裡不安,害怕受到天譴報復,才讓你前來祭拜吧。”

鄒安邦一臉空白,張了張嘴。

他也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他確實不知道。

頓了頓,鄒安邦忙問:“大人,要是真的,那我會被牽連嗎?”

這一下方明宴真的被問住了。

因為鄒安邦考慮的很有道理,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他家的先人做的,都已經過了三代人了,這是第四代了,無論是殺人償命,還是父債子還,好像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方明宴沉吟了一下:“先把事情查清楚吧。”

他不想嚇唬鄒安邦,但現在的情況有一點說不通。

兇手如果是來報仇的,為什麼要殺別人放在這兩家的田裡?直接把這兩人殺了,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要放在這兩家的田裡。

左右都說不通。

天漸漸亮了,眾人收斂了骸骨回村。

姜雲心和荊風華走在後面,姜雲心放慢了腳步,扯了扯荊風華的袖子。

荊風華明白,也放慢了腳步。

山中沒有大路,都是曲折小路,大部分地方只能容納一個人透過,所以十幾人的隊伍,成了蜿蜒的一長條。

太陽昇起來了,有這麼多人在,林子裡也沒有什麼危險,所以也沒人特別關注姜雲心走在哪裡。

走著走著,兩人就都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荊風華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包裹,裡面有兩塊糖餅。

麵粉裹了黑芝麻糖餡的,掰開以後,糖餡像是流汁一樣粘稠,香噴噴,晶晶亮。

姜雲心嚥了一下口水,接過來,藏在袖子裡,一邊走,一邊啃。

這真不能怪她。

這本是打算昨天晚上做乾糧的,但是昨晚上還沒來得及吃,就被方明宴給抓了。後來一直忙一直忙,忙了一夜,又是刨墳又是驗骸骨的,一直也沒閒下來。

昨天跑了一天,還爬了半天山,都是體力活兒。

所以姜雲心真的餓了。

但是這裡這麼多人,都沒提出來要吃,她也不好意思吃,只好偷偷摸摸的啃一啃餅。

可惜,還沒等姜雲心把餅啃完,方明宴想起個事情來,一回頭:“小姜。”

姜雲心聽見有人喊猛的一抬頭,嘴上還有亮晶晶的芝麻,便看見方明宴站在面前了。

姜雲心眨眨眼,第一個反應是去看荊風華。

兩個人尷尬,總比一個人尷尬,要稍微少尷尬一點。

可是萬萬沒想到,荊風華吃的快,三兩口已經吃完了,連點渣滓都沒剩下,嘴都已經擦乾淨了,現在裝作無辜和茫然,和大家一起看她。

姜雲心簡直想把剩下的糊荊風華一身。

但是她忍住了。

姜雲心默唸一遍,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然後姜雲心淡定道:“大人怎麼了?”

說完,姜雲心把剩下的一口餅塞進嘴裡,嚼一嚼往下嚥,然後……噎住了。

餅這個東西,幹啃不喝湯,真的太噎死人。

然後她喝了好幾口水,才把餅嚥了下去。

真可憐。

等姜雲心好容易順過氣來,方明宴才說話。

“昨天晚上沒吃?”

姜雲心點點頭。

方明宴說:“怎麼沒說一聲?”

姜雲心嘆口氣:“大家都沒吃,我也不好意思吃獨食。”

雖然我是個姑娘家,但是大人都和手下同甘共苦,我豈能搞特殊?

然後,她就看見大家都同情的看著她和荊風華。

姜雲心的心裡,湧上一個不祥的預感。

“小姜和荊師爺,你們也真是的,昨天晚上沒吃晚飯也不說。”龍橋說:“我們進山的早,在山神廟烤了一隻野豬,還煮了魚湯,下了魚湯麵……”

姜雲心和荊風華都驚呆了。

“烤肉沒吃完還剩不少,就在山神廟後面架著……你們要早說,熱熱就能吃啊,那野豬肉可香了,比伙房裡的豬肉好吃。”

姜雲心和荊風華兩人彷彿山中的兩尊石像,被風吹一下,就會一片一片,消散在風中。

方明宴看著姜雲心懊惱的樣子,使勁兒的咬了咬後槽牙,這才忍住想要笑的衝動。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笑。

姜雲心已經在爆發的邊緣,稍微一笑,就得炸。

“咳咳……”方明宴咳了兩聲,淡定道:“是我的問題,也沒想起來問一聲。”

確實沒想起來,因為昨天姜雲心他們過去山神廟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他們都已經吃完大半個時辰了,所以理所當然覺得姜雲心和荊風華也已經吃過了。

接著便是一個人接著一個人,一樁事接著一樁事,一件比一件炸裂。

根本就沒空想這一出。

方明宴怕小姑娘面子薄,臉上掛不住,因此便給了個臺階。

萬萬沒想到,姜雲心順著臺階不下,反而順杆子往上爬。

“大人,沒事我不怪你。”姜雲心順著道:“咱們再打一隻野豬,帶回去吃吧。”

野豬,想想應該就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