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不可能因為屠正德有一個需要照顧的母親而饒了他,也不至於不讓他們見最後一面。

而且官府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屠正德如果被判斬刑,也不可能讓他母親活活地在家中餓死。

這種事情是有前例的,一般來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會由官府出門尋找一個人照顧罪犯的母親,鄰居或者親戚之類。

當然不是白照顧的。

家裡有資產的,比如屠正德,家裡有豬,有房子,有地,有銀子。就將這些一起交給照顧的人,算是讓他拿錢照顧的意思。

大約這一下多少錢,能照顧多少年。

如果是家中無人無錢的,一般也會有善堂接管,但是照顧得怎麼樣就兩說了。

屠正德進了屋子,門開著,能看見他的一舉一動,只是裡面昏暗,看不清楚。

隱約中,姜雲心看見屠正德在母親床前跪了下來,她心裡有點感慨,又有點奇怪。

屠母性格很暴躁扭曲,屠正德看起來也是如此,難道是家族遺傳的什麼毛病?

但是有一點她始終想不明白,細心照顧的老人,無論是條件好還是條件不好,都會弄得乾乾淨淨的。而且看屠正德的院子,除了殺豬的這一片,其他地方也都收拾得挺整齊。

他的衣服也很整齊,鞋子也乾淨,頭髮也乾淨,賣吃的東西的人,一般來說對乾淨衛生的要求是比別人高的,不高不行,你不在乎,買家在乎。

一看就髒兮兮滿手泥,誰敢買你家的吃的。

所以屠正德一個愛乾淨的人,怎麼會把精心伺候的母親放在一個那麼髒的房間裡,睡在一個那麼髒的床上呢?

姜雲心又想到了屠母屋子裡的怪異味道和她嘴邊的油。

心裡湧上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上輩子剛做法醫的時候,接觸的一個最可怕的案子,就是一起烹屍案。

兇手將受害者殺害後,為了不讓警方提取DNA查出死者身份,將屍體分屍之後,用高壓鍋煮熟……

那時候的姜雲心還是個新人,當看見鍋裡翻滾的人大腿的時候,噁心得差點把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吐完之後老法醫安慰她,開局地獄模式也好,以後就沒有什麼可以傷害你了。

所以姜雲心現在已經是金剛不壞之心了。

如果是這樣,屠正德不是要跟母親告別,是要……滅口。

姜雲心心裡咯噔一下,快步往屋子裡去,一邊喊道:“攔住他……”

可是已經晚了,屠正德已經進了房間,而離得最近的龍橋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衝了進去。

屠正德用一把匕首,刺進了母親的心口。

他是屠夫,手上的力氣極大,匕首鋒利無比,直沒刀柄。

屠母不能跑,不能說話,痛苦讓她表情扭曲,拼命掙扎,口中含糊地吐露出誰也聽不懂的聲音。

“你幹什麼?”龍橋一把拽過屠正德,一使勁,直接將人給拽了出去。

屠正德龐大的身體往後一倒,穩住摔在地上,被趕上來的薛東揚踩住胸口。

但是屠母顯然已經不行了,渾身抽搐著,嘴角溢位血沫來,眼見著出氣多進氣少。

她這個年紀,又有病,本來就是風中殘燭,哪裡經得起如此的傷。

這個方明宴去看了屠母一回,轉頭看向屠正德。

屠正德卻一點兒也不害怕,而是呵呵地笑著。

“屠正德。”薛東揚道:“你本來只是辱屍,若是態度良好還有一線生機。如今殺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別管殺的是誰。

都是一條命。

屠正德還在笑。

只是笑的比哭的還難聽。

“別笑了。”薛東揚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為什麼要殺你母親?”

老周頭顫顫巍巍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怕自己入獄,老母親無人照顧?”

屠正德卻還在笑。

這時候,方明宴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不,你們都誤會他了。”方明宴面若寒霜:“他根本不是什麼孝子,也從不曾好好照顧母親,他偷那些屍體零碎,都是為了折磨他的母親。”

龍橋已經從房間裡,連床帶被子,把屠母給搬了出來,放在地上。

被子掀開,眾人都嚇了一跳。

好在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都已經把所有能吐的都吐完了,再噁心也是直乾嘔,吐不出什麼了。

屠母在屋子裡,被子一直蓋到肩膀,現在是十月天氣,老人家體弱怕冷,蓋這也無可厚非。

但是被子掀開,只見幾隻蟲子飛了出來。

屠母的褲子上,已經是看不出顏色的複雜,血水,排洩物,種種在一起幹了又溼溼了又幹,而且她的兩條腿,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扭曲來,顯然是被人為折斷的。

不知道屠母在這屋子裡,這樣待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精神上的失常,不是身體自來的病痛,是被逼出來的。

任由你意志再堅強,在這樣的環境裡待久了,也是要瘋的。

眾人都不忍心多看,龍橋又將被子蓋上。

幾個鄰居忍不住罵道:“你這個畜生,她雖然不是你親生母親,也把你帶了這麼大,你怎麼忍心這麼折騰她。”

這麼折磨,該是什麼深仇大恨,還不如直接的給一刀來得痛快。

屠正德卻沒有絲毫慚愧後悔的樣子,而是停下了笑聲,沉聲道:“你們猜的沒錯,從義莊裡割來的零碎,都是給她吃了,燒成一碗湯,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鄰居忙著罵,但是姜雲心等人卻察覺得到了剛才說的那句。

雖然他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所以,是繼母或者養母?

屠正德毫無畏懼,看著自己的一個鄰居道:“王叔,你還記得二十年前,村子裡出現了一個怪物嗎?”

王叔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記得啊。”

屠正德淡淡道:“那不是怪物,那是我弟弟。”

王叔張開嘴:“啊……”

屠正德冷笑一聲:“娘過世後,這個女人就進了我家的門。說得多好聽,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們,那時候,我弟弟五個月,我也才十歲。”

“她在爹面前對我們很好,然後爹就放心地出去扛活兒了。爹一走,她就虐待我們,我還好,可以跟她對著幹,但是弟弟太小了,她想要把我們兄弟都折磨死,這樣再生孩子,家裡的錢,就都能給自己的孩子了。”

眾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