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現在都是刑獄司的一員,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所有人都在忙,他們沒有道理置身事外,漠不關心。

問題是,能做什麼。

方明宴已經和姜雲天安排部署過了,全城正在搜捕,通緝令也已經貼在了城門口和幾處顯眼的地方。

管烏一個外族人,來京城不過幾日,人生地不熟,又那麼顯眼,能躲在哪裡?

只能是荒涼的地方。

先躲過這個風口浪尖,然後再尋找機會離開。

姜雲心說:“但凡是有人的地方,管烏都躲不住。”

只要有人,就能看出他有問題,酒樓客棧哪怕是青樓賭場,在全城搜查的時候,都會一間間的看過去。

可是京城裡,哪裡有無人的地方呢?

姜雲心先問了荊風華一個非常實在的問題:“你覺得你能打得過管烏嗎?”

荊風華自信的告訴她。

“能。”

姜雲心不是特別相信。

荊風華說:“相信哥,沒錯的。”

“行吧。”姜雲心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藥粉,袖箭,訊號彈。

訊號彈是方明宴給的,沒試過,但是據說非常有用,只是貴,所以輕易不要試。

藥粉是荊風華配的,之前試過,非常有用,效果立竿見影。

姜雲心還有一個袖箭,袖箭也是荊風華給做的。荊風華心靈手巧,能工巧匠。他覺得姜雲心雖然不要闖蕩江湖,但是世道險惡,人能夠多一些自保的本事沒什麼不對。

於是給姜雲心量身打造了一個袖箭,這是一個護腕一般的東西。有一根繩子連線一個指環。

指環是套在無名指上的,不是醜醜的環子,姜雲心還在上面鑲嵌了幾枚各色寶石,戴在手上,就像是姑娘們喜歡的裝飾。

鏈子一頭連著指環,一頭連著護腕上的機關。

護腕上有三隻短箭,說是短箭,那真的是短。短而小巧,射程不足一丈。

但是夠了,姜雲心又不會上刀山下火海,又不會武功,這主要是用來防備非常之時,意外之需,如果在面對面的時候,對方猝不及防,就能出奇制勝。

三隻短箭,一隻劇毒,兩隻迷藥。

就這,姜雲心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練了很久,這才能得心應手。

這是一個,只有姜雲心和荊風華兩人知道的秘密,姜雲天和方明宴都不知道。

這是保命的秘密。

兩人出了刑獄司的門,立刻感覺到了街上和往日的不同。

京城雖然是天子腳下,不時的有一隊隊士兵走過,巡邏維持治安,但是也沒有今天這麼頻繁。

兩人走出沒多遠,就看見兩對人馬過去,十來人一隊,手中還都拿著一張畫像。

就是管烏的畫像。

管烏的畫像是荊風華連夜畫的。

開始的時候,沒給管烏畫像。他又不是通緝犯,他又沒有逃跑的意思,在大家看來,他只是一個跟著自己主子來送禮,被豬隊友害了的倒黴蛋罷了。

確實很倒黴。

就連畢安,也是跟著倒黴的。所以方明宴只判了兩人坐監三個月,罰金十兩。

小懲大誡罷了。

他們的罪名是因為隱瞞不報,其他的,他們雖然送的禮有些蹊蹺,但現在也不能證明什麼。

等管烏跑了之後,畫像也找不到人對著畫了。

幸虧有荊風華這個畫師,技術不錯,看過就記得,就能畫的惟妙惟肖。

兩人正要往無人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突然看見薛東揚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薛東揚速度之快,嗖的一下就從姜雲心身邊跑了過去,跑過去之後,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猛的停下來,喊了一聲小姜,又回過神。

姜雲心被一喊才站住。

哦,剛才嗖過去的那個是薛東揚啊。太快了她都沒看清。

薛東揚緊走幾步:“小姜快跟我走。”

姜雲心忙道:“怎麼了怎麼了?”

那麼著急的喊她,一般只有一件事情,死人了。

果然,下一秒薛東揚說:“死人了。”

“誰?”

“管烏。”

“啊?”姜雲心驚道:“他死了?”

“是。”

“在哪裡?”

薛東揚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你猜。”

在這個節骨眼上,薛東揚竟然讓猜,姜雲心立刻想到,這地方一定和她息息相關。

難道是姜家?

不對,不會是的。

如果是姜家,薛東揚第一句話就是:“你家出事了。”

側重點就會放在你家上面。

但他的側重點在死人。

那就是一個,和她有關,但不是密切相關,而且不是她正面關心的地方。才會用如此輕鬆的語氣點名這個地方和姜雲心的關係。

姜雲心突然心裡一動:“吳家繡坊?”

昨天她還聽方明宴說,讓薛東揚去查查那個碎嘴的吳公子家的繡坊來著。

“對,就是吳家繡坊的後院。”薛東揚說:“快拿上你的工具跟我一去過去,大人和姜大人都已經過去了。”

工作第一。

姜雲心匆匆回刑獄司拿上工具箱,跟著薛東揚去了吳家繡坊。

吳家繡坊在錦明王朝開了十來家鋪子,遍佈各地。最大的當然在京城,每個月繡坊會推出最新的款式圖樣,成為京城引領時尚的風向標。

京城中的上層貴婦小姐,誰家的衣櫃裡,沒有兩件吳家繡坊的衣服呢。要是沒有,要被笑話的。

吳家繡坊很大,前面一個二層樓,後面,是繡坊內院,有許多工人住在其中。

今天,繡坊裡的人照例早早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雖然吳家繡坊裡的繡品賣得很貴,但這和繡坊裡的工人沒有什麼關係,她們依然拿著微薄的一點工錢,辛苦度日。

繡坊有一個院子,裡面放著許多架子,上面全部晾著布料,層層疊疊的。

工人和每日一樣進去檢視,但是一進去,就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血腥味。

工人捂住鼻子,疑惑地往前走。

這一刻她還以為是有什麼小獸,比如野貓野狗在這裡打架被咬死了呢。

正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弄壞了東西,一轉過一塊黑布,猛地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塊頭非常大的男人正躺在布匹中間,四肢張開,胸口到腹部一片血糊淋啦。

那非常重的血腥的味道,就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本來,如果她一聲尖叫,就能引來更多的人。

可惜這工人膽子小,心裡一梗,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又過了一會兒,見她一直沒回去,又有人過來檢視。

然後驚天動地的驚叫聲便響徹了吳家繡坊。

啊!!!

然後繡坊管事連忙一邊讓喊大夫,一邊讓去報官。

報官的人剛出門沒走多遠,便看見刑獄司和禁衛軍的聯合搜捕隊,趕忙迎了上去。

他倒是不知道對方在找什麼,但是家裡出現了死人,抓著一個吃公家飯的人說就對了。

眾人一聽訊息,連忙趕了過去一看,果然正是管烏。

管烏已經死了,死得非常徹底,一點兒詐屍的可能性都沒有。

姜雲心拿著自己的工具箱,匆忙趕了過去。

她習慣地戴上手套,口罩,挽起頭髮收進帽子,穿上罩衣。

有些是這個年代仵作也會裝備的,有些是經過自己改良的,總之裝備好之後,就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方明宴和姜雲天都在現場,整個吳家繡坊都已經被刑獄司控制了。

姜雲心感覺這個陣仗有點大,偷偷摸摸地問薛東揚。

“薛大哥,難道吳家繡坊跟管烏的死有關係嗎?不至於要把整個繡坊都控制住吧。”

這種情況她其實是見過不少的。

一般來說,就是管烏在逃跑的時候遇見了什麼事情,然後跑到了繡坊,死了。

死亡地點反而沒什麼可疑,因為兇手是不會將受害者放在自己的地盤上的,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但是薛東揚說:“不查查,誰知道呢?”

然後,薛東揚眨了眨眼睛,你明白的。

本來,薛東揚領了任務,要找吳家繡坊的不自在,還在愁著該怎麼辦呢?

雖然他們刑獄司的名聲不太好,但其實不怎麼幹以權謀私的事情,也不仗勢欺人。平時都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的,當然,也沒多少人敢上杆子得罪方明宴。

這一次顯然是有事兒沒事兒都要找吳家一點事兒,敲打敲打他。

所以這活兒薛東揚乾的也不是很熟練,要考慮一下。

萬萬沒想到,管烏竟然死在了吳家繡坊。

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

要是薛東揚再不知道借題發揮一下,那豈不是浪費了管烏這一條命。

姜雲心明白了,她想了想,挺好。

這是薛東揚的活兒,她不搶。

姜雲心走到了屍體面前。

看見全副武裝的姜雲心,方明宴沒覺得什麼不妥,便道:“小姜過來看一看。”

姜雲天心裡就接受的有點艱難了。

即便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工作中的妹妹,還是有點心梗。

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穿金戴銀嫋嫋娜娜,細聲細語,琴棋書畫。

我家這個……罷了,其實有時候想想,方明宴也挺好。雖然這是個誤會,但萬一不是誤會,也行,畢竟姜雲心這型別的,能接受的公子哥估計也不多。

所謂什麼鍋配什麼蓋,說不定,人家就是天生一對呢。

誰也想不到,在這麼嚴肅的兇殺案現場。大家都嚴肅地在查案,姜雲天的思想已經飛出了老遠,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