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名叫鄭彪。

徽州人。

早先年,曾跟過大哥們混了幾年的江湖,期間也捱過幾刀,闖了幾次山頭後被抓進去踩了好多年的縫紉機。

當他出來以後,曾經很多事情都變得物是人非了。

曾經的兄弟金盆洗手的金盆洗手,改行的改行,死了的死了。

曾經的大哥斃了的有,退出江湖在工地幹活,艱難維持生計的有,也有混成建築公司的老總,在縣城裡風生水起。

鄭彪曾去投靠過。

但這個世界很現實……

進去前,跟自己過命交情的大哥雖然沒有忘掉自己,卻也只是給自己分配了一個安保的工作。

安保的工作工資實在是太低了。

一個月兩三千,都不夠抽幾包煙的。

某一天,他逮住機會,跟大哥聊了一些往昔的崢嶸歲月,聊起了腥風血雨的江湖生活。

大哥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打打殺殺的時代結束了,現在做任何東西,都要奉公守法,你有案底,我能要你,這是我看在曾經你幫我幹活的份上,這個時代有文化才能賺到錢,光靠蠻力,光靠語言威脅,這是不行的。”

大哥那冷漠無比的話,讓他瞬間便寒了心,只覺得那些年的歲月,肝腦塗地全部都變成了一場空。

他想鬧。

想揭露什麼東西。

一腔熱血,想搞點什麼大事出來。

但是……

真正準備鬧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些年,很多髒活累活,都不是大哥乾的,甚至,很多事情大哥都沒有授意,而是手底下的人自己要去幹。

大哥戴著鋼絲眼睛,清清白白做人,似乎自始至終,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曾經的那些爭鬥,那些血淋淋的江湖,跟他毫無關係。

至於他鄭彪。

似乎就是一個工具人。

不甘心的鄭彪還是離開了那家公司,憋著一口氣,想混出點名堂。

這個世界對有案底的人,並不算寬容,大企業看不上他,小企業看到他一身紋身,而且一臉橫肉的,不敢要他。

現實似乎一遍一遍地驗證了“大哥”的話。

混了一遭後,這個世界陌生得讓他感覺到難以置信。

他後悔了,有後悔離開,也有當初為了一句話,就拿著刀往前衝的“傻逼行為”。

他似乎把自己的一切都毀了……

最終,誤打誤撞之下,鄭彪進入“討債”一行列。

“討債”這一行列……

雖然表面上說著合法追債、但背地裡的一些手段,卻讓他感受到往昔的崢嶸歲月。

這行業來錢快。

有時候一天時間,他就能賺到上萬塊,然後這些錢能供給他去KTV、去酒吧嗨一整晚。

曾經的江湖歲月……

也莫過如此。

………………………………

“他欠錢不還,還有臉讀大學!”

“當老賴怎麼能這樣當?”

“瞧瞧,瞧瞧,這是什麼大學生啊,大學生有這樣欠錢不還的嗎?”

“大家過來看,這樣的人,簡直了!”

“有錢上大學,沒錢還債?”

“有錢買手機,沒錢還債?”

“簡直倒了大學的牌子,這種人怎麼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哦!”

“……”

學院門口。

鄭彪在鬧。

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他們看著鄭彪指指點點,有些人更是拿出手機,在東拍西拍。

劉開立想走,但是鄭彪卻一把抓住了劉開立的肩膀,不讓劉開立走:“暑假,張勝在劉老闆那邊兼職,劉老闆在為張勝收拾爛攤子!還因為張勝被抓進去了!伱哎呦,這種人,怎麼能這樣!”

於是,劉開立只能這麼僵在當場,任由圍觀的學生對著他指指點點。

他想哭。

但是哭不出來。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今天就不應該說自己認識張勝,更不應該將張勝的號碼給他。

現在……

攤上了這麼一個渾人。

丟臉丟大發了。

鬧了一陣以後,學院的保安出來,拉著鄭彪往警務室走。

“別拉我,別拉我!”

“你讓張勝出來見我!”

“我沒有鬧事,我就是將張勝的事情說出來,我又沒打人……”

“有臉欠債,有臉不還,當老賴沒臉出來見我?”

鄭彪力氣很大,三兩個保安拉不住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喊,就是一副流氓做派。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止有學生,更有一群周邊的圍觀,看熱鬧的群眾。

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認識張勝的,不認識張勝的都在議論張勝欠債,被債主追到學校的事情。

流言傳得挺離譜,有傳到了幾十萬,有傳到了幾百萬……

各種各樣的版本似乎都有。

…………………………

“張勝,你不要出去,我們會幫你處理。”

“他的行為,違反了治安條例法規了,我們完全有理由報警……”

“……”

張勝準備去校門口的時候,他看到法務部的老師陳志忠老師從辦公室裡聞訊跑了出來。

陳志忠看著張勝,表情嚴肅。

示意讓張勝不用理會學院門口鬧事的那個人。

張勝欠了一筆債,雖然張勝沒有明確說過,但陳志忠大概能猜出一些事情。

對於這類事情,陳志忠早有預感。

跟張勝說完以後,陳志忠準備聯絡學院旁執勤的警務部門,準備叫他們過來處理。

但張勝卻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陳老師,我也跟著您學過一段時間法律,我覺得,這件事我能處理,如果我真的處理不了,再請您幫忙。”

“你能處理?”

“交給我試試。”

“好,但我會跟著你,你也不用怕,我們燕石化的法務部老師會站在你後面,他只要敢動手……嗯,你跟著我學了這麼長時間的法律,你知道他動手的後果……”

“嗯,謝謝陳老師!”

“一起走吧,我順便幫你看看是不是有合同的問題……”

“好。”

張勝點點頭。

儘管從他進大學校門開始,就一直在鋪墊這件意外事情的到來,但陳志忠的表情,依舊讓張勝心中湧出感動。

張勝跟陳志忠沒走兩步的時候,旁邊又有幾個老師聽到訊息後走了出來。

【大學生就業創業中心】的沈毅走在最前頭,簡單地瞭解了一下情況以後,皺眉看著校外那依舊在鬧事的渾人。

“小心點,知道你有能力,但記得,你千萬別逞能,門口的那個人,像是混社會的,估摸著有案底在身上……”

“好,我知道的鄭老師。”

“去吧。”

沈毅並沒有跟著張勝與陳志忠走出去,而是拍了拍張勝的肩膀,叮囑了幾句。

一路上。

張勝一一跟很多老師打招呼。

依舊跟以前一樣,認識或不認識的老師都打招呼。

不知不覺中,很多空閒的老師們跟著陳志忠走出了校門口。

校門口……

鄭彪看著這陣仗,本來想扯著喉嚨,再大喊大叫幾句,卻沒想到保安們過來越來越多,有些保安直接上手將他拉到了保安室裡。

“小張,別怕……我們在這裡,他不敢對你怎麼樣!”

“你老實點,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一定要鬧!”

“……”

鄭彪掙扎了幾下後,終歸是不動了。

半晌過後,他看到保安對著門口說了一些話。

然後,他搖頭,他看到了遠處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年輕人身後跟著幾個老師,似乎這幾個老師都是有備而來的。

張勝跟老師們說了一下,老師們點點頭,終歸是沒有再進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鄭彪一愣,隨後看了一眼校外越來越熱鬧的人群。

他們似乎並沒有對著張勝指指點點,似乎對著自己指指點點。

突然覺得自己這麼一鬧,好像鬧出什麼事了。

這裡的保安、這裡的老師、似乎連食堂的阿姨們都跑出來……

隱約間,他們似乎明裡暗裡地護著張勝。

甚至當張勝走進來的時候,一幫人還喊著讓張勝不要怕之類的話。

“你好,這位大哥,怎麼稱呼?”保安室裡張勝看了一眼鄭彪,然後又看了五六個保安一眼:“叔,你們放下吧,屋外這麼多手機在拍著,他不可能打我,一打我就是一萬,多打我幾拳,估摸著他還得倒貼我一大堆錢……”

“小張,你沒多少社會經驗,你不懂這種渾人,這種渾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搞不好身上還揹著案子,總之,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前途這麼好,千萬別被這種下三濫的人給壞了……對了,那個劉老闆,我們也控制住了,那劉老闆到處造謠,估計也是這傢伙的同夥……這種人,大多都不經查,一查一個準……”

“……”

五個保安架著鄭彪。

鄭彪掙扎了一下,又被架了回去,刀疤的臉憋得通紅。

張勝下意識地目光看向其中一個保安指的方向。

隨後……

他看到了劉開立被保安駕著拼命解釋著什麼。

但是根本沒任何用處,保安就是死死地抓著他,生怕他跑了。

張勝盯著劉開立一會,隨後目光又看向了鄭彪。

雖然沒有說話。

但心中微微嘆息了一下。

他想到了這些討債的有N個方式騷擾自己。

他做好了無數的預案,也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性,更鋪墊了很多突發情況時候的預案……

但是他做夢都想不到,居然蠢到跑到自己地盤上鬧。

這不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