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國際電影節】,對我而言是神聖的,我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會站在這個舞臺上……”

“我剛登上臺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恍惚,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腦海中閃過,但是,當在話筒前的時候,我的大腦就一片空白……”

“請原諒我,我是一個比較害羞的人,越是人多,我就越會容易出錯,甚至分不清楚主次……”

“如果我的錯亂言行,給諸位主辦方,亦或者是給在場諸位評委們帶來不快,我先說一聲抱歉……”

“……”

舞臺上。

燈光在閃爍。

舞臺下。

畢飛宇看著一臉憨厚,卻憋得通紅,說話帶著拘謹、緊張的張勝。

他猛地搖了搖頭。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亦或者是聽錯了。

然後,他再次死死地盯著舞臺。

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站在話筒前的張勝說話依舊是很緊張,有些英文單詞都拼錯了。

他震驚,猶如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張勝。

張總應該是裝的吧?

他英文這麼牛逼,想美式口音就美式,想英式口音就英式,怎麼可能連最簡單的拼音,都拼錯了?

但是,當看到舞臺上張勝那侷促不安的表情,以及越來越紅的臉以後,畢飛宇又感覺張勝並不像是在裝的。

他看到張勝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喉嚨裡似乎哽咽著什麼東西,很努力地在調整情緒,片刻以後,他再次來到話筒前。

“我和畢飛宇先生,都是一個有夢想的人,畢飛宇先生,做夢都想拍一部,能夠在國際上,獲得認可的電影……”

“但,當初,他的《山那邊那條狗》票房很撲街,在我們華夏無人問津……”

“那段苦難的日子,我們像一隻螞蟻一樣,不斷地在忙碌,不斷地希望我們的電影,能被更多的人所看到!”

“不過,一個小導演,縱然是拍了很好的電影,依舊是沒有人看的,我們做了很多的事情,都是徒勞的。”

“在最困難,在我們都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們自娛自樂地給自己弄了一個【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我們安慰著自己,既然沒有人賞識我們,我們就自己賞識自己……”

“畢飛宇先生,說隨便弄張獎狀就好了,但是,我卻覺得就算是給自己頒獎,也要正式一些!”

“然後,我們像個傻子一樣,在巴西的海灘上,用最廉價的材料,搭建了一個舞臺,用最原始,夾雜著雜音的音響,播放著舞臺上面的音效,我們甚至給自己做了一個最佳導演的證書和獎盃……”

“我還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們在沙灘邊上,聊著【戛納國際電影節】的事情……事實上,我們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一切都是模仿我們的戛納建造的,我們憧憬著舞臺,我們自娛自樂,我們想象登臺時候演講,甚至畢導在上面演講,我在下面當觀眾,有時候畢導在下面當觀眾,我在上面說獲獎感言……我們寫了很多獲獎稿,闡述著我們這一路來的心酸,不容易,甚至我們自己都被自己給說哭了!”

“我們,就是傻子,最可愛的傻子!”

“我們也像模像樣地做了展映,播放著我們的電影《山那邊那條狗》,也播放著一些我們來自華夏朋友的電影……”

“我們感覺自己很快樂……我們暢想著以後,我們有一天,如果能登上【戛納國際電影節】的時候,我們該說什麼話,甚至連走路,我們都在認真地學著……”

“然後,我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遇到埃弗裡.扎西先生……”

媽的!

張總這是在憋大招呢!

明明……

張勝的故事,都特麼是瞎雞兒亂編的,但那最質樸的,憨厚極致的表情,以及那沙啞聲音,竟勾勒出了一個個對夢想極為渴望的畫面。

畢飛宇是當事人!

甚至完全可以說,是被“騙”的當事人!

但是,張勝所描繪出來的那種畫面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雞皮疙瘩都起來,沉浸在一種“逐夢”的氛圍中,一度分不清張勝到底是在講故事還是,親身經歷著這一切!

然後,畢飛宇聽著聽著,莫名其妙眼圈就溼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下來,怎麼擦都擦不幹。

媽的!

雖然故事越講越離譜,講著他畢飛宇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堅持,為了夢想如何如何……

但特麼越講越感動,畢飛宇甚至覺得自己再聽下去,眼睛都得哭瞎!

媽的!

張總為什麼整這一出!

搞這些煽情的幹嘛!

本來一片譁然的會場,開始漸漸安靜下來,幾個感性的海外女導演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聽著故事。

旁邊的埃弗裡.扎西整個人都聽麻了。

在短暫的感動以後,理智告訴他,張勝這傢伙,又開始“演講”了。

看完《七日殺》以後,埃弗裡.扎西就覺得《七日殺》裡面的一些隱喻和暗示,就是將“心理學暗示”運用到極致,然後突破了人性的弱點,最終產生恐懼。

為此,他專門去請教過一些“心理學”專家,心理學專家從張勝的電影中分析出監製,或者執導這部電影的導演,絕對是一個“心理學專家”!

不過……

張勝這人,還真厲害,就算是心理有強烈防備的埃弗裡.扎西,仍舊被他半真半假的故事給感動到!

他搖了搖頭!

看了一下時間……

張勝已經說超時了,他轉頭看著主持人,用眼神示意,主持人趕緊接過話匣,不能讓張勝再說下去了!

但主持人,特別是那個大眼睛的高挑法國女孩子,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了一樣,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張勝。

當看到埃弗裡.扎西的眼神以後,她才反應過來……

不過,她卻並沒有打斷張勝的話,而是依舊在聽著。

彷彿在聽到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

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藏著一種渴望“逆襲”的渴望。

小人物渴望蛻變,渴望逆襲,渴望得到更多的東西,得到更多生存,並活得更好的資源!

而大人物也渴望蛻變,渴望更上一層樓,甚至渴望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人性的弱點!

每個人都具備的弱點!

“我很榮幸!”

“畢飛宇先生也很榮幸,我們終於站在了【戛納國際電影節】的舞臺上,拿到了這個獎盃……”

“在這裡,我要再感謝一下埃弗裡.扎西先生,是你,讓我們把夢做到了最巔峰……”

“在這裡,我也要強烈感謝【戛納國際電影節】的主辦方,以及評委們,是你們,讓不可能變得可能……”

“……”

質樸!

真誠。

彷彿永遠都是必殺技!

當張勝對著全場一個鞠躬以後,旁邊的主持人稍稍地擦了擦眼淚,隨後露著微笑,走到了臺前。

場下,再次響起了一陣掌聲!

下臺前,張勝狠狠地抱緊了一下埃弗裡.扎西。

埃弗裡.扎西被抱得喘不過氣來。

…………………………

埃弗裡.扎西看著張勝走下臺。

場下,很多人站起來,跟張勝握手。

張勝表情非常地謙遜,臉上絲毫看不到獲獎以後的驕傲、自滿。

這無形中,就讓人心生好感。

也有一些導演給張勝一張名片,張勝雙手接過名片,對於年長的電影人們,他表現得格外地尊重。

然後……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畢飛宇輕咳一聲。

剛才被張勝的那些話整得有些感動。

但仔細回過頭來,他卻隱約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對頭!

這一次演講……

張勝似乎說了很多次【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冷靜下來以後,你咋一感覺,伱特麼發現,對【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印象,比【戛納國際電影節】的印象更深,到現在,畢飛宇滿腦子都是張勝故事描繪的那些“簡陋的舞臺”“廉價的音效”,以及“臺上學著說獲獎感言”的人……

但偏偏!

仔細回想,好像又沒有什麼問題?

雖然他疑似在為自己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在打廣告。

但核心卻是以【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簡陋、質樸來襯托【戛納國際電影節】的輝煌、專業、聖地、與嚮往……

而且,那誠摯到骨子裡的“赤子之心”,任誰聽了都覺得心中感觸……

誰能說他是在打廣告?

“張總……”

“噓!”

“哭……”

“啊?”

“哭,繼續哭,鏡頭已經打向你了……”

“額……”

畢飛宇錯愕。

看到張勝滿臉通紅,沉浸在喜悅中的表情。

然後……

又看到前方的鏡頭朝自己照過來!

哭?

他現在怎麼哭啊!

張總營造的氛圍都結束了,他怎麼哭啊!

就在他有些茫然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腰間有一股鑽心的疼痛,疼得他眼淚都掉下來了。

短暫地失態過後……

他瞬間轉過頭看向張勝,卻見自家這位張總依舊沉浸在喜悅、感動之中……

“你看,這不是激動地哭出來了?”

如果不是張勝輕輕的一句話!

他甚至都覺得那一下不是張總掐的,而是自己卡在了什麼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