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爭不過天與地,

也許低下頭會哭泣,

也許六月雪要飛進心裡……”

秦愛國開著自己心愛的農用小三輪,拉著磚頭,左顧右盼跑在鷹城的小路上。

他很疲憊,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的睡覺了。

兜裡的電唱機裡傳來歌聲,歌詞字字句句都唱出他心中的艱辛,所以他很喜歡。

電唱機用了很多年他都不捨得扔,因為這是兒子上班第一個月工資買來孝敬他的。

想到兒子,秦愛國精神忍不住一振。

秦碩是他的驕傲,大學畢業之後,留在鷹城當了公務員,誰碰見他不誇讚幾句?

孩兒他娘走的早,全憑他自己一人把秦碩拉扯長大,不容易啊!

“……會有柏林牆出不去,

一生與苦難做鄰居……”

電唱機裡的歌詞,如同尖刺刺進秦愛國的心窩。

是啊,真的不容易,一生與苦難做鄰居,秦愛國一生坎坷,孩子娘走了之後,他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年輕的時候想給孩子找個後媽吧,孩子不同意。

現如今都老了,誰還要?

趁現在還有一點兒力氣,多拉點兒磚,給兒子攢點兒錢,畢竟兒子剛娶了鷹城的媳婦兒,買房需要錢啊!

“可找到你了,”

剛想到這裡,一個身穿制服的人就從犄角旮旯衝了出來,衝著秦愛國喊道,“老子在這裡蹲守了好幾天……”

秦愛國臉色大變,這要是被抓住,自己這兩個月可就白乾了。

他當機立斷,調轉車頭衝向大路。

此時,不知道怎麼著回事兒,鷹城的天突然陰了下來,溫度也冷了。

“活見鬼~”

“怎麼會下雪??”

秦愛國感覺天上居然有雪花落下,他嘀咕兩聲,踩足油門衝向紅綠燈。

他要在紅燈亮起之前衝過去,這樣騎著電動車的官差才追不上自己。

紅綠燈路口的上面是個立交橋,一輛超載的大卡車正艱難的爬上來。

而立交橋上,“咔嚓嚓~”一條條裂縫如同咧開的笑臉出現……

秦愛國的電唱機還在唱:

“……在人間有誰活著,

不像是一場煉獄~”

“轟~”

立交橋砸落,一股氣流直接把秦愛國推了出去。

“撲通~~”

秦愛國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秦愛國醒了過來,他腦子裡一團漿糊。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橋?

橋塌了?

我的小三輪!

秦愛國忽然想了起來,磚,還拉著磚呢!

他急忙起身,朝著倒塌的橋衝了過去,嘴裡喊著:“我的車,我的磚……”

可惜立交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警探將人流擋住。

秦愛國就怕見穿制服的,他遲疑的停了下來。

橋下有個小三輪的車頭,駕駛座上空空,秦愛國側耳細聽,隱約還有歌聲:

“我不哭我已經沒有,

尊嚴能放棄,

當某天那些夢啊~”

兒子買的電唱機質量真好,

孩他娘,你看看,兒子真棒!

秦愛國想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

趕緊回去,別讓兒子擔心。

只是,小三輪沒了,還得賠磚錢,兒媳婦兒又得說了。

讓兒子為難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

秦愛國想著,衝著路邊招手:“計程車……”

……

七里橋離魯鎮算不得遠,

但秦寨溝是在七里橋往裡,靠近石人山的方向,有一段山路,小轎車過不去,所以秦寨溝很窮。

石磊趕到的時候,已經中午,秦寨溝並沒什麼人。

秦愛國住在村的西面,背陰,左近有些老樹,即便是大中午,還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走過樹蔭,樹下有渾厚的樹葉,腳踩上去,時不時還冒出一些泥漿。

秦愛國家看起來比較破舊,油毛氈鋪在牆頭,“滴答滴答”滴著發紅的水。

劉海峰本就膽戰心驚,看著四周陰冷,忍不住縮縮脖子。

他剛要開口,“唧唧~”腳下一聲尖叫。

劉海峰嚇得蹦了起來,叫道:“鬼~”

“滋溜~”

劉海峰腳下,一隻大老鼠一溜煙的逃了。

石磊沒理會劉海峰,他抽抽鼻子,似乎嗅到一股臭味。

劉海峰有些尷尬,急忙用手扇扇,說道:“怎麼這麼臭啊,養豬也不好好打掃,難怪大白天有老鼠!”

“秦碩~”

“你真沒出息!”

“我嫁給你算是瞎了眼,你爸被人家弄成這樣兒了,你還不去找人家?”

“你二叔被人打了,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人麼?”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鷹城的官差嗎?”

從秦愛國家傳來女人尖刻的吵鬧聲。

“你家臭死了,居然還敢讓我回來?”

“讓我回來幹嘛?伺候你爸??”

“我跟你說,想都別想,我在家連飯都沒做過……”

石磊看看劉海峰,兩人幸災樂禍,找對人了。

聽著有人敲門,女人的聲音停了下來。

一個身材單薄帶著眼鏡的年輕人開門,看看石磊和劉海峰問道:“你們找誰?”

“我們是紅人空間設計室……”

不等劉海峰說完,年輕人身後,一個身材又矮又胖,面板黝黑,臉上還有麻子的女人就跳了出來,低嘯道:“什麼?紅人空間設計室?”

“不就是把我公公搞病的裝修公司麼?”

“我跟你什麼說啊,你們可是要賠錢的,我們家可是鷹城土生土長的,這次不拿出五十萬,休想了結……”

……

石磊沒理會女人的無禮,也不看秦碩臉色漲紅,他急忙打量這個不過二十來平米的小院兒。

院子是鄉村常見的模樣,但整個院子的佈局看起來陰森,特別是院子西邊,一個歪脖子槐樹,在風中搖晃,聲音極其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