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在人間有誰活著,不像是一場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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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爭不過天與地,
也許低下頭會哭泣,
也許六月雪要飛進心裡……”
秦愛國開著自己心愛的農用小三輪,拉著磚頭,左顧右盼跑在鷹城的小路上。
他很疲憊,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的睡覺了。
兜裡的電唱機裡傳來歌聲,歌詞字字句句都唱出他心中的艱辛,所以他很喜歡。
電唱機用了很多年他都不捨得扔,因為這是兒子上班第一個月工資買來孝敬他的。
想到兒子,秦愛國精神忍不住一振。
秦碩是他的驕傲,大學畢業之後,留在鷹城當了公務員,誰碰見他不誇讚幾句?
孩兒他娘走的早,全憑他自己一人把秦碩拉扯長大,不容易啊!
“……會有柏林牆出不去,
一生與苦難做鄰居……”
電唱機裡的歌詞,如同尖刺刺進秦愛國的心窩。
是啊,真的不容易,一生與苦難做鄰居,秦愛國一生坎坷,孩子娘走了之後,他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年輕的時候想給孩子找個後媽吧,孩子不同意。
現如今都老了,誰還要?
趁現在還有一點兒力氣,多拉點兒磚,給兒子攢點兒錢,畢竟兒子剛娶了鷹城的媳婦兒,買房需要錢啊!
“可找到你了,”
剛想到這裡,一個身穿制服的人就從犄角旮旯衝了出來,衝著秦愛國喊道,“老子在這裡蹲守了好幾天……”
秦愛國臉色大變,這要是被抓住,自己這兩個月可就白乾了。
他當機立斷,調轉車頭衝向大路。
此時,不知道怎麼著回事兒,鷹城的天突然陰了下來,溫度也冷了。
“活見鬼~”
“怎麼會下雪??”
秦愛國感覺天上居然有雪花落下,他嘀咕兩聲,踩足油門衝向紅綠燈。
他要在紅燈亮起之前衝過去,這樣騎著電動車的官差才追不上自己。
紅綠燈路口的上面是個立交橋,一輛超載的大卡車正艱難的爬上來。
而立交橋上,“咔嚓嚓~”一條條裂縫如同咧開的笑臉出現……
秦愛國的電唱機還在唱:
“……在人間有誰活著,
不像是一場煉獄~”
“轟~”
立交橋砸落,一股氣流直接把秦愛國推了出去。
“撲通~~”
秦愛國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秦愛國醒了過來,他腦子裡一團漿糊。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橋?
橋塌了?
我的小三輪!
秦愛國忽然想了起來,磚,還拉著磚呢!
他急忙起身,朝著倒塌的橋衝了過去,嘴裡喊著:“我的車,我的磚……”
可惜立交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警探將人流擋住。
秦愛國就怕見穿制服的,他遲疑的停了下來。
橋下有個小三輪的車頭,駕駛座上空空,秦愛國側耳細聽,隱約還有歌聲:
“我不哭我已經沒有,
尊嚴能放棄,
當某天那些夢啊~”
兒子買的電唱機質量真好,
孩他娘,你看看,兒子真棒!
秦愛國想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
趕緊回去,別讓兒子擔心。
只是,小三輪沒了,還得賠磚錢,兒媳婦兒又得說了。
讓兒子為難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
秦愛國想著,衝著路邊招手:“計程車……”
……
七里橋離魯鎮算不得遠,
但秦寨溝是在七里橋往裡,靠近石人山的方向,有一段山路,小轎車過不去,所以秦寨溝很窮。
石磊趕到的時候,已經中午,秦寨溝並沒什麼人。
秦愛國住在村的西面,背陰,左近有些老樹,即便是大中午,還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走過樹蔭,樹下有渾厚的樹葉,腳踩上去,時不時還冒出一些泥漿。
秦愛國家看起來比較破舊,油毛氈鋪在牆頭,“滴答滴答”滴著發紅的水。
劉海峰本就膽戰心驚,看著四周陰冷,忍不住縮縮脖子。
他剛要開口,“唧唧~”腳下一聲尖叫。
劉海峰嚇得蹦了起來,叫道:“鬼~”
“滋溜~”
劉海峰腳下,一隻大老鼠一溜煙的逃了。
石磊沒理會劉海峰,他抽抽鼻子,似乎嗅到一股臭味。
劉海峰有些尷尬,急忙用手扇扇,說道:“怎麼這麼臭啊,養豬也不好好打掃,難怪大白天有老鼠!”
“秦碩~”
“你真沒出息!”
“我嫁給你算是瞎了眼,你爸被人家弄成這樣兒了,你還不去找人家?”
“你二叔被人打了,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人麼?”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鷹城的官差嗎?”
從秦愛國家傳來女人尖刻的吵鬧聲。
“你家臭死了,居然還敢讓我回來?”
“讓我回來幹嘛?伺候你爸??”
“我跟你說,想都別想,我在家連飯都沒做過……”
石磊看看劉海峰,兩人幸災樂禍,找對人了。
聽著有人敲門,女人的聲音停了下來。
一個身材單薄帶著眼鏡的年輕人開門,看看石磊和劉海峰問道:“你們找誰?”
“我們是紅人空間設計室……”
不等劉海峰說完,年輕人身後,一個身材又矮又胖,面板黝黑,臉上還有麻子的女人就跳了出來,低嘯道:“什麼?紅人空間設計室?”
“不就是把我公公搞病的裝修公司麼?”
“我跟你什麼說啊,你們可是要賠錢的,我們家可是鷹城土生土長的,這次不拿出五十萬,休想了結……”
……
石磊沒理會女人的無禮,也不看秦碩臉色漲紅,他急忙打量這個不過二十來平米的小院兒。
院子是鄉村常見的模樣,但整個院子的佈局看起來陰森,特別是院子西邊,一個歪脖子槐樹,在風中搖晃,聲音極其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