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裡陷入進長久的沉默中,白玉安慢慢轉頭看向顧依依,眼裡沒什麼情緒,寧靜的猶如一潭死水,卻叫顧依依有些心虛的往後仰了仰。

又或許是發現自己的示弱,她又連忙變了神情,朝著白玉安惡狠狠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白玉安微微垂下眼簾輕聲道:“你要是真說出去了,我不會怪你。”

“我將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你,你自己去謀條生路,我也自去殿前請罪。”

”我雖是犯了大罪,但卻不忍讓家族裡的人跟著我一起受牽連,你恨我也罷,我死了若能消解你心中的一兩分恨意也好。”

顧依依臉色一變,頓了頓隨即低怒道:“我說過,我沒有說出去!”

“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要是說出去了,還會叫你幫我麼!”

“我現在就要春闈的題目,你別跟我廢話,現在就拿給我!”

白玉安盯著顧依依臉上的表情,頓了頓沉默的起身往桌案上走。

顧依依看著白玉安的動作連忙跟在她的身後:“你要做什麼?”

白玉安從桌上拿出一沓張紙,遞給顧依依道:“你不是要這次春闈的題目嗎?我已經給你寫好了。”

顧依依怔住,看了看白玉安臉上安靜的表情,頓了下才伸出手去將紙張拿來。

顧依依匆匆展開紙看了看,整整寫了七八頁,直到看到最後一行才不敢置信的對著白玉安問道:“這真的是春闈的題目?”

白玉安看著顧依依手上的紙道:“這些題目我只給了你一個人,你要是再給了其他人看,事情洩露出去,舞弊也是大罪,你科考不成,反要是入了獄就得不償失了。”

顧依依卻仍舊看著手上的紙,聽白玉安說完就抬頭看向她:“要是到時候考試的時候不是這些題目,那我一出考場就會去官府告你。”

“到時候你父母親與你的姐姐定然是跟你同罪,其他族親估計少說也是流放抄家,你自己想想後果。”

“是我的損失大還是你的。”

白玉安眉眼淡淡的看著顧依依:“這些你不必在三提醒我,我自己什麼罪我自己清楚。”

她又道:“題目我給了你,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麼。”

顧依依看了眼白玉安,快速的將手上的紙張收入到自己的懷裡,看著白玉安道:“我說沒說就是沒說,我要走了。”

“你的衣裳我回去了換了就拿來給你。”

白玉安靜靜看著顧依依臉上的神色,心裡不知怎麼湧上失望。

她搖頭:“你不必將衣裳還給我,你若不留著,自扔了就是。”

顧依依就冷笑:“你是嫌我穿髒了你的衣裳?”

白玉安一頓,隨即無奈嘆息:“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不過想著你送來麻煩而已。”

“既然你這樣說,你自放在你那,我後面來找你拿。”

顧依依看了眼白玉安,又冷笑一聲道:“我想知道你與沈首輔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會來抓我。”

白玉安挑眉靜靜看著顧依依:“我與沈首輔之間是什麼關係,對於你來說重要麼?”

“至於沈首輔為什麼要抓你,顧依依,難道沈首輔沒告訴你?”

顧依依陰沉的冷著臉:“他怎麼可能會告訴我原因!”

“但我想知道,沈首輔知道了你的秘密後,他會對你怎麼樣?”

白玉安亦淡淡的看著顧依依:“沈首輔想要知道我的秘密不過是想挾制我,我的老師與沈首輔之間不同派系,他自然要針對我。”

“我只要被沈首輔拿到了把柄, 他便會治我的罪。”

顧依依這時卻陰陰笑了一下:“白玉安,你從小就對別人撒謊是不是已經習慣了?”

“每天都端著樣子裝著,是不是有時候也真將你自己當成是個男人了?”

“你現在的說出口的話,你覺得我信不信?”

手指搭在桌案上,袖口掃過桌邊,白玉安指尖無意識的叩在桌沿,看著顧依依淡淡道:“你不必試探我,其實你早就知道,沈首輔若是與我關係要好,不會綁你去。”

“他綁了你,必定是要挾制我。”

“我倒不想再與你解釋。”

“總之你信與不信,此時對我來說也並不重要。”

“如今還有三天開考,只希望你在這三天裡好好想想,你要是及時抽手還來得及。”

顧依依神色不定的看了眼白玉安,手指卻捏緊了手上的紙張。

她看著白玉安,臉色一狠:“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上面的題目,你也最好沒有騙我。”

白玉安吐出一口氣,眉眼疲憊,對著顧依依輕聲道:“此刻我對你已無話可說。”

“你亦不願坦誠與我說真心話,我們再說下去,始終說不到一塊去。”

顧依依冷冷看著白玉安,見人臉上依舊是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面就有一股無名火。

好似無論她怎樣激動,她都始終寧靜的樣子,像是在她心裡掀不起半點風浪。

小時候的白玉安就是這樣,不輕易讓人碰了,也不輕易表露情緒。

那時的她覺得她公子如玉,那些戲本子裡唱的斐然郎君就該是這樣子的。

只是自從她逃走的那一天起,她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不過一個自私的偽君子罷了。

顧依依想著又是一聲冷哼:“你我現在的確說不到一塊去。”

“你現在是堂堂的翰林白大人,將來還要進六部做大官,身邊什麼都有了,如今白大人可是富貴人,自然與我天差地別。”

“又怎麼說得到一塊去。”

白玉安無奈,看著顧依依低聲道:“你不必時時說這些話諷刺我,我一月俸祿還不到七兩,何來的富貴?”

“若換成你出身在我家裡,從一出生起就被當作了男子,被父親給予厚望,被母親不停的提醒著不能暴露身份,你或許才能夠明白,那日我被你揭穿身份的心情。”

說著白玉安又搖搖頭,側頭看著窗外:“不過你永遠都體會不了的,當時的我,又是什麼心情……”

若是當時顧依依沒有落水裡去,或許當時的白玉安也會自己跳到水裡。

她那時雖小,心裡卻已經生了一個念頭。

她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回去揭穿身份後家裡因為她鬧的雞犬不寧,被族中親戚看笑話。

說著白玉安回頭靜靜看著顧依依:“你現在的局面的確是因為我,但你一直記在心中,也不見得好過,我既承諾過幫你,你只放心就是。”

“不管你說沒說出去,我能幫你的,儘量幫你。”

顧依依沒說話,臉上難得沒有瘋狂的神情,只是看著白玉安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