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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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約摸三十出頭,身體挺拔高大,一身挺括黑色大衣,一絲不苟繫著領帶,身上還沾染了些許風塵,似剛結束遠行就趕到這裡,額前頭髮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眉宇冷厲而英俊,鼻樑高挺,眼睛深邃,是副極出色的模樣。
在周遭數不盡的目光裡,對方朝沈暮走過來,眼神看過來,宛如深海,讓人靈魂都能輕易陷進去。
沈暮的心彷彿瞬間被擊中了。
對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一旁季頤葶下意識一聲“哥”,則徹底坐實了沈暮的猜想。
季家的掌權人,救了沈家,與他簽訂協議,正式結了婚的合法丈夫——
“季、澤、曜——”
狼狽爬起的季鐸巖面露兇狠,牙呲欲裂,拼命釋放自己的資訊素與之抵抗,卻仍顯得外強中乾。
一個alpha,卻被其他人的資訊素逼得到這種境地,對任何一個alpha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無異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往季鐸巖臉上抽了一個響亮至極的耳光。
沈暮這時才發現,那於季鐸巖而言宛如毒藥的資訊素,於同為alpha的沈暮而言,不僅感受到沒有到絲毫敵意,反而被其溫和而牢固地包裹住。
奇怪的是,沈暮沒有聞出季澤曜資訊素是什麼氣味。
alpha和omega的資訊素氣味往往不一樣,alpha大多是清冷沉穩木質或本草香,也有部分有攻擊性的資訊素,而omega則多為花果香與食物香。
沈暮的資訊素是可入藥的白竹,氣味淡雅,不顯得格外甜膩和有攻擊性,讓人想要親近卻又總是霧裡看花,和他的氣質很像,當初留學,他的資訊素在全是外國人刺激性alpha資訊素的實驗室,顯得格外出塵獨立。
但車禍後,沈暮再也沒有聞到過自己的資訊素氣味了。
可現在,他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季澤曜資訊素的存在,卻聞不出氣味。
可季鐸巖的叫喊,季澤曜卻理都沒有理,徑直走到侍者身邊,從托盤裡拿起沈暮剛寫過的善款支票,在上面寫了幾筆,就神情淡然地便進箱中。
沈暮還沒回過神來,男人又朝自己看過來。
他瞬間心亂如麻。
剛想低頭,對方卻當著在場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季頤葶與季鐸巖的震驚無比的目光裡,似再日常不過的動作般,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那個瞬間,晚會上安靜得可怕。
沈暮有瞬間的眩暈感。
緊接著,他又聽到耳邊男人問:
“是不是不舒服?”
沈暮懷疑自己幻視兼幻聽了,可額頭那屬於對方的火熱溫度,卻讓他怎麼也騙不了自己。
“季總和那位是什麼關係?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那是沈家的兒子吧?”
“沈家?啊……我之前就聽說沈家本來資金鍊都斷掉了,突然央行行長親自發了話,沈家又不知道用什麼關係搭上了國外的大藥企,得到了技術援助,不過幾天時間就起死回生了!”
“那就難怪了……敢情沈家這是用兒子,攀上了季家這棵擎天巨樹啊!”
“不過,那沈家獨子確實是個美人,季總願意幫這個忙,倒也就不奇怪了,不虧……”
“這福氣,我們可羨慕不來啊……”
……
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鑽進耳中,教沈暮他都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察覺到季澤曜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似乎還在等自己的回答,沈暮只好硬著頭皮說了聲“我沒事”。
“季澤曜,你少在這裡英雄救美了!”
之前被資訊素逼得摔倒的alpha,在季澤曜撤去資訊素後狼狽地站起,捂著胸口,衝著季澤曜恨恨地罵道:“你不就投胎投得好,要不是我季鐸巖少了個名分和運氣,再加上老爺子偏袒你,你個沒爹沒孃的東西能坐穩屁股下這把椅子?”
季澤曜終於看向了他,明明表情沒什麼變化,可週身環境卻冷了下來,“季鐸巖,你到底是沒名分,還是沒運氣,才比不過我,你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
“你應當道歉。”
季鐸巖alpha似被戳到了什麼,牙都要咬碎了,剛要再說什麼,舞臺上卻突然有了動靜。
上臺主持人臉上喜色難掩,興奮地說:“各位來賓,本次募捐已經結束,感謝各位為我國的瀕危動植物保護做出的貢獻!”
“而在這裡,我能要鄭重感謝一位先生!他捐出了本場慈善晚會最大一筆善款!捐款總數為八千三百萬!!”
八千三百萬的捐款?!
這個數字一落地,就瞬間點炸了現場。
能出現在這裡的絕大部分人出身都非一般,身價自然是不止這個數字,但是都是折算了證券股票等一系列資產的總和,可慈善捐款捐的得是現金,在場能馬上掏出八千多萬現金捐款的人,可能五分之一都不到,而捨得掏這筆錢的人,那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讓我們一起感謝這位深明大義,慷慨大度的先生,而這位先生就是——”
主持人賣了個關子,可沈暮這個時候才發現,晚會的所有燈光竟已都匯聚到了他們這兒,他心裡咯噔一下。
不會是……
沈暮的心都要跳出來,卻見舞臺上的主持人朝他們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沈暮,沈先生!!”
沈暮:!
沈暮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可現場無數眼睛都在提醒他,這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
支票是以萬為最小單位的,但他不是隻捐了兩位數嗎?
那後面那兩個“0”,又是從哪裡來的啊……
剛剛碰了他捐款支票的,除了季鐸巖,就只有他身邊的……
“季澤曜!”
一旁的alpha突然放狠話:“你給我等著。”
可較之先前的有恃無恐,卻莫名顯得底氣不足。
話一撂下,他就扭頭要走。
可季澤曜卻又叫住了他。
“道歉。”他說。
季鐸巖驚了下,旋即咬住後槽牙,在原地站著不動。
季澤曜卻已下了最後通牒:
“我已經是給了你父親兩分薄面了。”
不然……
季澤曜這句話,似乎讓季鐸巖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他臉驟然白了下,隨後才捏緊拳頭,走到沈暮與季頤葶面前,不甘不願地說了句“對不起”。
隨後也不等沈暮他們反應,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時倒挺乾脆。
“我天,哥你這真是……千金一擲為藍顏啊!”
季頤葶還沒從那個天文數字裡緩過來,可沈暮身邊人,對方卻自始至終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季澤曜平靜地望向她,“頤葶,你不該帶他來這種地方的。”
沈暮知道他口中這個“他”是誰,心一緊。
季頤葶則有些受傷,委屈辯解道:“我這不是為了讓小暮哥他散散心嗎,誰知道會遇到季鐸巖那條瘋狗……”
“你該改口叫嫂子。”季澤曜道:“我們兩個已經是合法伴侶。”
季頤葶癟了癟嘴:“好啦好啦!我知道!哥怎麼你一回來就知道訓我!”
季澤曜:“你也該懂事點了,已經二十二了。”
季頤葶抱頭哀嚎:“哥你就別訓我了!”
季澤曜突然低頭朝輪椅上的人看去,看到了袖口被一隻手指修長,面板白膩的手抓著。
沈暮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發現自己手心出了好多汗,“那筆捐款……”
“你不用擔心。”季澤曜握住他的手,“集團每年都會有專門的撥款,用於這種公益捐款專案,有時候是以集團的名義,有時是以我的名義,這次不過是借用你的名義捐了而已。”
“都是一樣的。”
隨便一捐就捐這麼多錢嗎……
沈暮感嘆道,不愧是A市,乃至全國,都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出手果然闊綽,一個這樣的小型慈善會,就捐了快一個小目標。
但對於對方最後那句話,沈暮似乎品出了些許別樣的滋味。
——有時是以我的名義。
——這次不過是借用你的名義捐了而已。
——都是一樣的。
心跳得有些快了啊。
沈暮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眼神有些飄忽,“你不是後天才回來嗎?”
還不打招呼,突然出現在這裡。
“一開始確實是訂的後天的航班,但和德蘭克的談判上午提前結束了。”
季澤曜解釋說:“後面都是些對接的工作,我不在也不影響,就改簽早一班飛機回來了,七點的時候下的飛機,聽說頤葶帶你來了這兒,我就直接來了,抱歉,沒有提前通知你。”
他和季澤曜在今天之前完全是兩個陌生人,問這個也完全是客套,再加上沈暮被剛剛那筆捐款搞得現在腦子亂得很,故而沒有往深想,只簡單回了個“沒事”。
對方也沒有再開口。
可二人不知道,他們剛剛那番話,落季頤葶這位網路資深嗑學家耳中,則像是完全變了味道。
上午還在那個地球的背面,晚上現在就出現在這裡?
我哥這是一談判完,就馬不停蹄打飛滴回來的嗎?
而且,知道嫂子在這裡,一下飛機就趕到這兒,只為給他撐腰?
我天!我哥和我嫂子,這絕對是真愛啊!我終於嗑到真的了!
季頤葶激動得不行。
聯想到二人的校園戀愛,沈暮和季澤曜這副雙雙沉默不語,相敬如賓的模樣,落在季頤葶眼中,則完全變成了,戀愛長跑多年的老夫老妻模式了。
磕死我了!
沈暮則全然不知季頤葶的小腦瓜子想的東西,一想到季澤曜牽著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身邊,他就緊張得不行。
但更讓他覺得如坐針氈的,是四周那些源源不斷,投在自己與季澤曜緊握的手上,揣測二人真實關係的目光。
能讓季澤曜衝冠一怒八千萬的沈暮,和季澤曜,還有季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在場沒有一個人是不想知道的。
“要去花園裡走走嗎?”季澤曜忽然開口,眼神定定地看向輪椅上的人。
這個邀請來得太過及時,沈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