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煙火絢爛。

明明一切都是這樣美好,但諸伏高明的腦海中卻宛如洪鐘大呂般響徹剛剛琴酒的那聲“你要去歌舞伎町?”

諸伏高明:……

已經一個半小時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

兩人坐在一處斜坡上,身體稍向後靠就可以倚靠到坡面上,琴酒靜靜地躺在坡面上,望著天空中的一尊清月。

諸伏高明則一隻手撐在地面上,另一隻手插在自己的衣兜裡面,手中靜靜捏著一隻首飾盒。

他買了戒指。

戒指是最能夠代表自己心意的東西,諸伏高明既然要告白,自然希望自己的告白能鄭重些,不要唐突了黑澤。

磨砂的首飾盒用指腹反覆摩擦著,諸伏高明望向琴酒,琴酒則望著天空的一輪皎月。

“我以前從沒用這種角度看過月亮。”琴酒開口。

是仰躺,卻未完全躺平。

從這個角度來看玉弓,那抹清輝便彷彿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前方,直直的映入眼簾。

美輪美奐,淡煙如夢。

“黑澤君喜歡明月?”

“只是此刻格外安靜罷了。”琴酒搞不來那麼詩情畫意,但沒人會不喜歡美好的事物。

沒有工作,沒有殺戮,和一個並不討厭的人待著一分鐘、兩分鐘,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就算只是這樣靜靜地待著,什麼事情也不做,琴酒便意外的不感到煩躁,更沒有無聊。

“事實上,我這次來見你是有私心的。”

琴酒就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沒有人的行動是沒有私心的。

諸伏高明見他有私心,琴酒見諸伏高明也有私心,有私心才會有情緒,而琴酒確實感到了自己的情緒波動。

他很愉悅。

見到諸伏高明讓他感到愉悅。

“我真的會很慶幸我當年的粗心大意,如果不是記錯了地址,我們或許也不會認識了。”諸伏高明的手試探性地搭在了琴酒的手上面。

琴酒皺了皺眉,一把將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手掌下面。

諸伏高明頓時笑了,問:“貓爪在上法則?”

“什麼?”琴酒一怔,他並不瞭解那麼多普通人的樂趣,只是手在下面令他感覺很沒有安全感。

“我是說啊,黑澤君……”諸伏高明湊近了琴酒。

琴酒皺著眉頭,他很不喜歡別人靠近自己,有時候就連伏特加靠他太近都會遭到他的喝斥,但出乎意料的,當諸伏高明靠近他的時候他只感到窘迫,卻彷彿忘記了喝斥他退開。

意識到琴酒對自己的縱容,諸伏高明卻也沒有得寸進尺,堪堪停在了距離琴酒面部三寸之地。

“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好像貓眼。”諸伏高明望著那雙漂亮的綠眼睛。

琴酒則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懷裡的手錶,想,諸伏高明的眼睛才更像貓眼。

“在見到你之前,我有想過你會長什麼模樣,甚至在心中反覆刻畫,今天終於見到你了。”諸伏高明的語氣不疾不徐,平緩的聲音帶著深沉的力量感,“你比我想象中的……”

琴酒緩緩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諸伏高明笑了,說道:“更青澀一些。”

比想象中長得好看或是長得難看,比想象中的兇惡,諸如此類琴酒都有猜想過,唯獨諸伏高明所說的“青澀”他從未想過。

“你眼瞎嗎?”琴酒說話向來不如何好聽。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組織裡誰敢將“青澀”這個詞彙放在topkiller身上,估計這會兒子彈都已經過去了。

“青澀”一詞,實在和琴酒不太搭。

諸伏高明卻沒有生氣,語氣仍舊溫和,也帶了幾分俏皮:“你一定沒有見過你剛剛那樣的表情,那副眼睛瞪大、眼神好奇,就好像遇到了天底下最令你在意的事情。”

就像貓兒,彷彿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琴酒嗤之以鼻,他才不會做出那種蠢表情。

“看月亮真無聊,我回去了。”琴酒就要起身,手卻被諸伏高明拉住。

“陪我再看一會兒吧。”

琴酒挑眉:“你不要是四處轉轉?”

諸伏高明頓時舉雙手投降,苦笑著說道:“饒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才忘記的。”

忘記什麼?琴酒沒明白,不過他還是坐了下來。

“我送你的《三國志》看完了嗎?”諸伏高明問。

“早看完了。”

“《三國演義》呢?”

“也看完了。”琴酒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就不能推我點本國的書嗎?學外語很麻煩。”

“本國的書啊……”諸伏高明故做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喜歡夏目漱石的書。他的書文筆樸實幽默,感情的描寫又細膩,我推薦你看看他的《倫敦塔》。”

琴酒“嗯”了一聲,打算以後去看看。

“對了,他有一個特別出名的句子,你知道嗎?”諸伏高明笑著說:“如果晚上要向心愛之人告白,那就說……說什麼來著?”

諸伏高明眉頭輕蹙,似乎遺忘了,正在努力去回憶。

那個告白的句子實在是太過出名,以至於就連琴酒這種完全和情情愛愛搭不上邊的人都聽說過,於是開口提醒:“今晚月色很美。”

“對,沒錯,就是這一句,如果要向心愛的人告白,就要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又溫柔地對他說……”諸伏高明說到這裡,認真地注視著琴酒的眼睛,語氣溫柔得彷彿可以將積年的冰雪都化作一江春水:“今晚月色很美。”

他說了出來。

“撲通”“撲通”

琴酒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他快速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說道:“沒錯,就是這樣。”

“那麼,黑澤君,你的回應呢?”諸伏高明繼續問琴酒:“如果要回應愛人,應該說哪句話?”

琴酒終於無法再自欺欺人,他猛地站起身,怒道:“別胡鬧了!”

諸伏高明愣住,沉默地注視著琴酒。

似乎是無法面對這樣的表情,琴酒轉身,逃一樣大步離去了。

啊……

諸伏高明將雙手墊在腦後,身體朝後靠,靜靜地倚靠在斜坡上。

他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