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啊,別哭了,爹,爹沒事。”李根生抬起滿是繭子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細細安慰道:“桃,別哭,你看爹不是好好的嗎?”

“爹,你,你騙人。”春桃搖了搖頭,緊握住他粗糙的大手,啜泣道:“騙人,你騙人。”

李根生趴在床邊,佝僂著被生活壓彎的脊背,輕柔地撫摸著春桃的臉頰,眸子裡劃過一絲水意,“桃啊,別哭了,都是個大姑娘了,咋還這麼哭哭啼啼的?”

李根生瞅了瞅她,又瞅了瞅姜知渺二人,見春桃還是一副哭哭泣泣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他這身子他知道,早些年在地裡幹活傷了根本,昨夜的雨一下,只怕是壞了根了。

想到這,他眸底一暗,他是想跟鳳兒走,但春桃還小,他,他捨不得啊,聽著細微的哭聲,李根生回過神來,瞧見春桃一臉擔憂的瞅著自己看,他不捨的搖了搖頭。

春桃見他一副託孤的神情,心裡一緊,她一把抓緊他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爹,你,你咋了,咋這副神情看我?”

李根生抬手撥正她凌亂的額髮,嘆了口氣,輕聲道:“沒咋,就是想你娘咧。”

一聽這話,方才還止住的眼淚不自覺的又湧了出來,春桃抹了兩把淚,身子也因為不間歇的哭泣一顫一顫的,她聳了聳鼻子,哽咽道:“我也想娘。”

旁觀了一會兒,姜知渺總算是知道為啥這屋裡沒有春桃她娘了,也明白了李根生的身子為啥壞了根了。

原來自從春桃她娘難產去了以後,李根生天天雞鳴時分就扛著鋤頭到田裡幹活,天都黑透了還不回來,半年下來,這身子也被累垮了,留下了病根,每逢天冷之際就呼吸不暢,身上像被紮了針似的疼。

這不,昨日夜裡又是颳大風又是下大雨的,屋頂被砸了好幾個洞出來,這天寒地凍的,李根生的病情也加重了,甚至都咳出血來了。

看他們一臉愁容的模樣,姜知渺默默地嘆了口氣,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都是苦命人啊。

她先前倒是在位面教室裡學了些醫書,但那幾本醫書大多是針對流放路上的突發情況,像春桃爹這種病症,姜知渺也不知道能不能治。

尋常情況下,她是不會沒事找事的,畢竟若是治得好了,自然會招人尊敬,但若是治不好了,免不了要惹的一身騷。

初到甜水村,春桃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向她釋放善意的,既如此,她就試一試吧,無論結果如何,一試便知。

姜知渺望了望二人,眸底劃過一絲堅定,向前邁了幾步。

“根子叔,春桃,快別哭了,這咳嗽咳血說不定也不是壞事,若是將體內的汙血給咳了出來,那病不就能大好了?都快哭了。”

見他們愣怔的看著自己,姜知渺沒再多說,三兩步走到李根生的床前,繼續道:“根子叔,你若是信的過我的話,就讓我給你看看吧。”

她默了默,又說:“雖說我不是正統的大夫,但也算是半個赤腳大夫了,你這病,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也說不定。”

李根生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呆呆的立在半空,待反應過來後,他忙收回手,低垂著頭,無奈笑道:“我這病我自己知道,早些年在孫大夫那兒看過,吃了老些藥都不見好轉,怕是治不了咧。”

見他一副死無可戀地模樣,姜知渺勸誡道:“根子叔,我還沒看你怎麼就知道治不了咧?也行是那孫大夫學藝不精也不定,不管怎麼樣,也要先看過再說吧。”

“再說了,就算你不想治,也要想想春桃啊,春桃還那麼小就沒了娘,要是你再有點事,那她往後的日子該咋過啊!左右就是把個脈的事,也不費你多大功夫,你就別推脫了吧。”

李根生默默垂著頭,眼底劃過一絲堅定,對,往後就算不為自個兒活,也要為春桃活才是,他死了就死了,春桃還那麼小,他還沒見她嫁人咧,他可不敢死。

抬眼只見春桃正瞪著一雙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李根生心裡一緊,看著姜知渺回道:“你說得對,就算不為我自己個兒活,也得為春桃活才是,她娘走了,我再沒了......”

話未說盡,姜知渺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他面上一片堅定之色,她心裡倍感欣慰。

想開了就好,春桃那麼好的一個孩子,這要是沒了爹,往後的日子只怕要更難過了。

春桃聳了聳鼻子,略有些不解,她一會兒望著姜知渺,一會兒望著李根生,見她爹同意治病了,她驀地笑了起來。

“爹,姐姐是好人,姐姐說能治,那就一定能治。”

春桃的眼睛很大,笑起來似柳葉彎彎,就是眼底下有一圈濃濃的青黑,雖說被她的膚色給遮了些去,但隱隱可見輪廓。

想來她這些時日也為此事擔憂不少,不過此刻她一笑,這滿面的愁容倒是驅散了些,又多了些許生機。

見她笑的開懷,李根生輕扯嘴角也跟著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姜知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著,見他又拾回了生活的希望,默默的嘆了口氣。

既對日子有了指望那就好辦了,無論是大病小病,自己都覺得沒指望了,那就是觀世音菩薩下凡也救不了了。

見李根生願意治病了,春桃忙直起身讓位,姜知渺沒有客氣,直接坐了下去。

李根生見她坐定,擼起一節袖子,將手搭在了床邊,姜知渺頓了頓,將手搭了上去,父女兩屏住呼吸,細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露出什麼為難的神情。

好在把脈的過程中姜知渺的神情十分平靜,任他們怎麼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給了他們些安全感。

事實上這病對姜知渺確實是有些難度的,這要是在她學過的醫書上隨便拉出來一例病來給她治,她保證能讓病人恢復如初,但脫離了書本知識,那確實對她是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