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半響不說話,李根生父女倆的心裡就有些忐忑了,這老半響不說話,該不會這病壓根就治不了吧,想到這,漢子眼裡的光暗淡了許多。

說到底,也就是一試,這病到底能不能治他心裡是有成算的,那孫大夫雖說是個赤腳大夫,但祖上也是出過能人的,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孫大夫都說不能治了,這丫頭難道比他的醫術還好?

李根生見姜知渺半響沒動靜,低著頭,默默地嘆了口氣,安慰道:“丫頭,我自個兒的病自己知道,若是治不了就算了吧。”

姜知渺不吭聲,抬眼望了他一眼,然後又細細把起脈來,李根生以為是她心氣高,不願服輸,也就由著她去了。

又半響後,姜知渺收了手,頂著父女倆滿懷期冀的視線,動了動嘴唇,見狀李根生心裡一緊,屏住呼吸,豎著耳朵細細聽著。

“根子叔,你這病倒也不是不能治,治倒是能治,就是......”一聽這話,李根生大喜過望,直接將就是給忽略了去。

多少年了,雖說被孫大夫敲定後半輩子就這麼過了,但他心裡還是有些期待,如今這期待落了地,一時喜的他忘了話還有半截話沒說完。

春桃對上她爹的病,像個小炮仗似的,見姜知渺話未說完,連忙扯著她的衣角,瞪著一雙黑澄澄的眼,巴巴的看著她,焦急道。

“姐姐,就是什麼?我爹這病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啊?”

春桃火急火燎的詢問讓李根生回了神,啥?還有就是?這就是什麼?思及此,他轉過臉,急切的望著姜知渺。

姜知渺也沒賣關子,她清了清喉嚨,面上拂過一絲尷尬,“你也知道,我最多隻能算是半個赤腳大夫,就是,就是我能暫時控制住你的病情,不讓它繼續壞下去,但要想徹底根治,我確實做不到。”

她說著說著,神情又變的嚴肅了起來,見狀父女倆的心又揪了起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數月前你就咳了血,不過被人給壓制了住,昨夜天寒,這才將病根又給引了出來,想來,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咳血了。”

李根生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她,不是說醫術不精只是半個赤腳大夫嗎?把了會脈就能知道他數月前已經咳過血了,這...這不是赤腳大夫,這是女神醫吧!

“不錯,數月前我確實發作過一次,多虧了孫大夫施針給壓制了去,這的確是我第二次咳血。”李根生壓制住心底的波動,愣愣說道。

春桃有些懵,她爹啥時候咳的血?她咋不知道呢?

對上她詢問的目光,李根生開口說:“三月前你和杏花去地裡打豬草的時候,爹確實咳過一次血,不過也沒啥大事,爹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

春桃嘴一撇,眼淚又止不住的想往下流,早知道,她就不和杏花去地裡打豬草了,豬一頓不吃又餓不死,這要是爹沒了,那可就還真的沒了。

李根生當時沒說就是怕她擔心,這一下說了,見她落了老多淚來,一時有些招架不住,只一個勁兒的勸著別哭。

姜知渺無奈的聳了聳肩,這不是說著病嗎?咋就嘮起來了?

她微微抬了抬手,打斷了父女倆的溫情時刻,“根子叔,春桃,快別嘮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驀地被打斷,父女倆也噤了聲,春桃木木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二人愣愣的望著她。

姜知渺見他們終於回過神來,繼續說道:“根子叔,家裡有沒有筆墨?要是沒有的話,炭筆也行,我給你開個方子,往後只需按照這個方子吃藥就行,十天一療程,吃上三個療程,這病情就能控制住了。”

李根生一聽要吃三十天的藥,當下臉上劃過一抹尷尬之色。

自從他病了以後,除了伺弄家裡的幾畝薄田外,一直沒往外做工,家裡已經沒多少存錢了。

幾畝薄田看著不少,實則交了官府的賦稅後,剩下的,也就夠家裡開銷了,先前治病花了不少,這又要花錢,這...想到這,漢子的頭又垂了下去。

姜知渺自然考慮到了這一點,若不是日子不好過,春桃怎麼會主動拉著自己買賣,還不是沒錢惹的禍,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又有哪個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捱餓挨凍?說到底,就是沒錢!

“根子叔,錢的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開的這個藥方裡都是些尋常藥材,田埂地頭就能找到的,沒必要花那冤枉錢去買了。”

一聽這話,李根生猛地抬起頭望向她,一雙飽經歲月的眸子裡也含了幾分水意,他嘴唇輕啟,微顫道:“謝...謝謝。”

姜知渺受了他的謝,笑著擺了擺手,“都是鄉里鄉親的,說啥謝不謝的,不過,要真要謝的話,就謝春桃吧,要不是春桃,咱們也結不了緣不是,春桃是個好閨女,這往後可得對她好些才是。”

李根生點了點頭,慈愛的望著春桃,誰說丫頭都是賠錢貨,他閨女可好著呢,這要不是春桃,只怕他也沒日子好過了,多虧她,他才能繼續苟活於世。

春桃在二人說話的時候就去拿了幾根燒的只剩鬚鬚的木炭進了屋。

筆墨價格高,村裡只有張秀才他家和村長他們幾家富裕的人家才能用得起,她自小到大連摸都沒摸過,家裡就更不可能有了。

這木炭還是前些日子她爹身子爽利的時候炮製了用完了的,她在柴房裡扒拉了好一陣,才挑出這兩根還算能用的炭,春桃看著手裡這兩截炭頭,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姜知渺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道了謝後便將木炭拿在了手裡。

這炭倒是有了,但這紙...紙本就是金貴之物,家裡沒點錢的,輕易不會買,倒是她疏忽了,春桃家應該是沒有紙的。

春桃顯然也想起還有紙沒拿,她站在原地,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了好幾圈,似是想到了什麼,然後就甩開腿朝屋外跑了出去。

半響後,春桃捏著兩張宣紙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