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哥,蔡成勇是市裡人嗎?”

沈青葉拿著地圖,急急忙忙上來的時候,就看見嶽凌川提著一個大袋子,裡面裝滿了各種包子油條豆漿。

她聲音一頓。

嶽凌川循著聲音看來,眉梢輕挑,顯然有些意外。

韋正義道:“市裡人?什麼市裡人?”

沈青葉衝嶽凌川微微頷首,轉而問韋正義:“我是說,蔡成勇的老家是哪兒的?他們家是一直都在市裡住著嗎?”

“這……”韋正義一時有些懵,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聽街坊鄰居說,蔡成勇打小就在那兒了,看他身份證上戶籍地址也是在咱們這兒……”

嶽凌川卻是明白了沈青葉的意思,聞言搖了搖頭:“不,不對。”

“蔡立民工作的廠是個老廠了,他進廠的時間是七十年代,那個時候進廠工作,是能把戶口遷過來的。

“蔡成勇是在這裡出生的,戶籍肯定是在這裡。但老家是不是這兒……就不好說了。”

韋正義眼前一亮:“你是說蔡成勇碎屍的地兒很可能是在他老家?”

嶽凌川看著沈青葉,她道:“只是猜測。”

她拿起地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韋正義聽著,眼睛越來越亮:“有道理有道理,那我現在就去查——”

“不用查了。”周啟明關上審訊室的門,走了出來:“我之前打聽過,蔡立民是77年的時候進的廠,當時把戶口也遷了過來,他老家是寶方縣的。”

“寶方縣蔡坡村是嗎?”沈青葉忍不住問。

周啟明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是,你怎麼知道的?”

沈青葉指著地圖:“蔡坡村離他第一次拋屍的地點很近,並且後面幾次的拋屍地點離蔡坡村也不算遠。”

她抬頭,看著眾人:“如果從廠裡到蔡坡村,再以蔡坡村為作案現場,事後再去周邊拋屍、返回,這個時間是夠的。”

周啟明聽著她井井有條的分析,不由面露讚歎:“不得了,咱們隊裡這是來了個女神探吶。”

沈青葉笑了笑:“啟明哥誇張了,我也就是剛才看地圖的時候注意到的。啟明哥你們透過蛛絲馬跡就抓到嫌疑人,才是真了不起。”

周啟明哈哈笑了兩聲,嶽凌川一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倆也別在這兒互吹了,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吧。”

韋正義和周啟明立刻精神奕奕地應了聲是,哪還有剛才萎靡困頓的樣子?

周啟明去審訊室叫姜程,嶽凌川招呼著韋正義就要離開。

沈青葉看著他們的背影,欲言又止。

“嶽隊!”猶豫了一會兒,她終於是喚道。

嶽凌川回頭看來:“怎麼了?”

沈青葉道:“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嶽凌川眉頭慢慢挑了起來,還沒說話,臉上已經先一步露出了客氣的假笑,婉拒道:“這不方便吧……我們外勤還是挺辛苦的,而且萬一碰到危險情況……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韋正義也說:“是啊小沈,你要是好奇案子的話等我回來跟你說,沒必要專門去一趟。”

沈青葉看著嶽凌川,堅持道:“我不怕辛苦。而且嫌疑人已經被抓住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她頓了頓:“就算實在有危險,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這一點嶽凌川是信的,從她昨天從樓上跳下來那副乾脆利落的樣子,就能看出平時沒少訓練。

這姑娘遇事沉著冷靜,又十分敏銳,在刑偵一道上頗有天賦,要是平常,嶽凌川不介意帶一帶新人。

只是……

他笑容漸深,正欲再次拒絕,沈青葉好像知道他在顧慮什麼,道:“我只是想跟過去看看,之後有任何後果,由我自己承擔。”

嶽凌川臉上的笑慢慢斂了下來,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著她。沈青葉下頜緊繃,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她脊背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抬起,眸光異常堅定。

“這……”韋正義看看嶽凌川,又看了看沈青葉,撓了撓頭,猶豫道:“老大,要不就……帶上她唄,反正也沒什麼危險……”

嶽凌川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嫌他多事。韋正義訕訕笑了笑,也不說話了。

沈青葉見狀,眼睫微垂,正想著算了的時候,就聽見男人帶著些無奈的聲音響起:“走吧。”

沈青葉猛地抬頭,嶽凌川鳳眸輕斂,雙手插兜,懶洋洋道:“先說好,聽從指揮,不要亂跑。”

沈青葉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嘴角笑意明顯,脆生生地應了聲:“是!川哥!”

韋正義也嘿嘿笑了起來,邊走邊拍了拍胸脯,對她說:“跟著我們你放心,哥會保護你的。”

沈青葉也笑:“謝謝正義哥。”

只有一邊的嶽凌川看了眼韋正義,哼笑出聲,心道就這傻小子,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

·

嶽凌川的吉普空間很大,五個人一輛車剛剛好。

從隊裡出發到蔡坡村,開車也不過一個多小時。途中沈青葉聽著他們梳理案件線索,對這樁案子的瞭解更深了幾分。

車子在村外的泥巴路前停住,周啟明打聽到蔡成勇家在哪兒後,一行人穿過村子,朝著村尾走去。

韋正義看了一圈:“這村裡人好少,房子荒廢得好嚴重。”

周啟明道:“年輕人都去外面打工了,村裡可不是沒人了。”

姜程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人少,方便作案。”

一行人面面相覷,可不是嘛,碎屍那麼大的動靜,要是在人多的地方,只怕分分鐘就要被鄰居舉報了。

他們一邊走著,沒過多久,就到了蔡成勇家。

“就是這兒?”韋正義皺著眉,有些難以相信。

面前是一座典型的農村院落,高高的圍牆將四周圍了起來,大門一鎖,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

門外的場地也十分寬闊,地面上隱約能看到從前鋪的磚頭,只是如今雜草叢生,已經長到了成年人小腿高。

周啟明也有些遲疑:“這種地方……真的有人住嗎?”

嶽凌川道:“有沒有人的,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他說著,踩過草叢大步上前,姜程和沈青葉緊隨其後。

大門上的鎖有些年頭了,上面都帶了些鏽跡,他們是來勘察現場的,因此所有人都帶了手套。

韋正義把鎖撬開,推門一看,院子裡的雜草不比外面淺,房角處的蜘蛛網異常濃密,整個院子透著一股荒涼的氣息,唯有牆角的一棵柿子樹,長得還算粗壯。

周啟明和姜程對視一眼:“這……”

嶽凌川也眉頭緊皺,心下感覺不太妙:“先進去看看吧。”

院子的左右兩邊各是豬圈和廚房,正前方則是一個堂屋,用來待客;堂屋的兩邊就是住人的臥室了。

他們先從堂屋開始,甫一推開門,一股灰塵混著黴味兒撲面而來,眾人忍不住偏過了頭,手作扇狀在面前扇著,悶聲咳了幾下。

等到煙塵慢慢散去,他們這才提步走了進去,抬眼一望,屋裡的桌椅板凳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周啟明抬手一抹,看著手指上的黑灰嘖嘖了兩聲:“這可不像近期住過人的樣子。”

姜程皺著眉:“我去臥室看看。”

韋正義也跟著去了廚房。

嶽凌川在屋裡上下掃視著,問道:“蔡成勇一家多長時間沒回來過了?”

周啟明抬手掩著口鼻,道:“我剛問路的時候順嘴問了一下,說是就前年清明的時候他們爺倆回來過一次,去年和今年過年都沒回來過。”

“快兩年了,怪不得。”嶽凌川沉沉嘆了口氣,他看了眼屋內的擺設,道:“來都來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吧。”

沈青葉眉頭緊皺。

從進門到現在,她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這讓她對自己的猜測不免產生了些懷疑。

只是現在還沒搞明白這個能力的使用範圍,沈青葉也不會過度依賴它,聽著嶽凌川的話,也跟著搜查了起來。

房子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裡面擺設很是簡單。一張四方桌、幾張條凳、並屋子最裡面靠牆位置擺放著的一臺大櫃子。

沈青葉把其餘的心思拋在腦後,順著牆壁一寸寸看過去。

蔡立民1977年進廠,78年結婚,80年生下蔡成勇。後來大概是賺到了些錢,就把家裡的牆刷成了白色。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地方的牆皮早已脫落,露出後面土黃色的泥質牆體。

沈青葉正凝神盯著牆壁,忽然聽到一道驚呼聲:“找到了!”

她連忙回頭看去,就見周啟明正蹲在那四方桌下面,仰頭看著什麼。

嶽凌川大步走了過去,沈青葉也緊跟而上。

周啟明從桌子下探出腦袋:“我看到桌子下面有一塊血跡,不過不太明顯——取證袋有嗎?”

沈青葉連忙應了一聲:“有!”

她把隨身攜帶的東西遞了過去,周啟明又拿出了一把小刀,將那一塊帶著血跡木塊小心地削了下來。

周啟明站起身,看著那一小塊木頭嘆了一聲:“這麼一點血跡,也不知道跟咱們這次案件有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的,回去化驗一下就知道了。”

眼見案件有了些進展,沈青葉也有些興奮,收好取證袋後繼續勘察。姜程和韋正義在臥室和廚房沒找到什麼線索,也在堂屋加入了他們,陸陸續續還真又在其他幾處偏僻的地方發現了血跡,屋裡一瞬間吵嚷了起來:

“這兒、這兒!這一片好像也是!”

“小沈,小沈,我這裡,取證袋!”

原本沉寂的屋子一下子活了過來,沈青葉正忙得腳不沾地,一道蒼老中帶著睏倦不耐的聲音在耳邊倏然炸響:

“吵什麼呀,吵什麼呀?”

沈青葉腳步驀地一頓。

“哪來的小毛賊?唧唧喳喳的幹什麼啊?老頭子睡得好好的呢,就被你們吵醒了。”

韋正義還在那頭也沒回地叫喚:“小沈,小沈!快來啊,這也有一片,取證袋啊!”

沈青葉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那道蒼老的聲音就又道:

“我說在幹嘛呢?不就是一塊血跡嗎,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那道聲音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見怪不怪道:“這屋裡的血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