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好想上前抱抱他,季辭都快碎了,從他們認識就一直照顧保護著她的季辭要碎了,現在的他好像是剛被拼好的瓷娃娃。

“念念。”季辭喃喃著,通紅的眼恢復了一點理智。

他父母來不及奇怪兩人的稱呼為何如此親密,季銘德上前摟住自己的妻子,沉痛地看著兒子道:“小辭,你要堅強些,醫生說你的右手,還是可以恢復的,只要你……”

“只要我什麼!只要我什麼!”季辭的淚一頓,眸子閃過一絲頹敗的恨意,他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右手,一下又一下,趙雅亦驚詫地看著似乎處於癲狂狀態的兒子,連呼吸都要忘了。

“一點感覺都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季辭放聲大哭起來,他很少有情緒這麼失控的時候,即使得知自己最愛的女人和自己最親的表哥結為夫妻時他也沒這麼失態過。

“我是醫生,你們騙不了我,我是個廢人了!一點用都沒有的廢人!我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季辭哭得撕心裂肺,陸欲凌走了進來,繞開一地的狼藉,看著病床上嚎啕大哭的季辭,冰冷的心也難掩地皺縮了一下。

姜念想上前,卻被他一把拽住,她回頭看向他充滿警告的眼神,她明白他的意思,這裡有毫不知情的季辭的父母,她不該這麼莽撞。

可是她覺得現在處於崩潰的季辭需要她,是她反應慢,是她膽怯,才害得18年寒窗苦讀的季辭的醫生夢成為了泡影。

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為什麼一定要跟季辭上去呢?她明明先看到了程方的不對,嘴巴像是啞巴了一般喊不出來,明明季辭可以逃跑的,她為什麼就像一個木頭人一般待在原地,要等季辭來救。

程方都是算計好的,他料定善良的季辭會來救她,才早有準備得將利刃狠準快地刺向他的右胳膊和右手。

他要讓他當不了醫生。

他怨恨季辭掏空了他的家底卻沒有讓他的眼睛恢復到5.0的視力,他裝看不見季辭為了減免他的醫療費用四處奔波,他說季辭沒把他醫好,是個空享醫者仁心盛名的無良醫師。

對,就是他那雙沒被醫好的眼睛能精準得在人群中找到季辭,精準地刀刀插入季辭右手的命脈。

矛盾又可悲。

可真是現實版的東郭先生和狼。

她可憐的季辭啊,再也不能救人了。

姜念一把甩開陸欲凌的胳膊,義無反顧上前,伸手抱住了痛苦不已的季辭,還沒張口,她的眼淚也跟著往下掉,“沒關係的季辭,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一定能康復的。”

季辭無力地靠在姜念懷裡,淚無聲地流著,他有些累,他在混沌的昏迷中一直聽到有個聲音在喊他,像他媽媽的聲音,又像他爸爸的聲音。

別人都認為他是天之驕子,出生優渥,是浙市百年家族最有望的繼承人之一。他從小就愛好醫學,高中就立志要考取一個醫科大學,潛心學習,認真上好每一堂理論課和實操課。他靠自己的一股韌勁和恆心,被眼科大佬周老收為關門弟子,成為全國第二個會用牙齒幫助失明的患者恢復光明的眼科醫生。

他靠一雙巧手幫許許多多先天失明或者後天失明的患者重見光明。他醫者仁心,總是儘可能幫助家庭條件不是那麼充裕的家庭減輕醫療費用,會幫前來帶孩子看病的父母找地方休息,會給重新恢復光明卻因與社會脫離太久的患者找工作。

他無愧於自己這顆仁心,他甚至為了精進自己的醫術和相戀三年之久的女友分手,赴美留學。

他為了女友不要有負擔還半真半假說是為了遵循父母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回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抱負讓一個女孩的青春蹉跎。

就當他失去了一些,收穫了許多看見光明的喜悅的雙眼時,有個他曾善待的病人將利刃對準了他。

他很聰明,他想斷送他的精神力量。

他失去了右手,無法再施展自己的抱負,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這無疑宣洩著他之前是多麼愚蠢。

陸欲凌看著僅僅依偎的兩人,心中說不出的煩意,季銘德有所察覺,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他,又匆匆轉頭過去。

他深知自己的兒子是個內斂知節的人,這樣越界不合情理的事倒也是第一次,他的外甥顯然是知情的。

就是不對也讓它暫時存在一會兒吧,他兒子太可憐了,縱是他這個近三十年都未掉過眼淚的他也忍不住淚眼婆娑。

季辭平復了不少,他鬆開了姜唸的懷抱,伸手想去擦掉她臉上的淚,左手顯得不是很靈活,姜念俯下身子,讓他擦著。

兩人郎情妾意的樣子倒像對苦命鴛鴦。

那他是什麼。

陸欲凌自嘲地笑了笑,處於自家的臉面,他找了個理由讓老兩口出去。

季銘德明顯有些心虛,陸欲凌將他們送到門口,關上門,對著欲言又止的小姨夫道:“他們兩之前是情侶,季辭一直喜歡姜念,他現在狀態不好,我不想計較這麼多。”

小姨夫瞭然地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陸欲凌的胳膊道:“好孩子!”

“小姨夫,你也要開始想想失去一隻右手的季辭能幹些什麼,季辭已經很苦了,你總不能讓他更苦吧。”陸欲凌顯然意有所指,他瞟了眼坐在不遠處長椅上抹眼淚的小姨道:“我小姨對你也算是真心實意的,你可萬萬不能因為自己對前妻和兩個女兒的虧欠而讓我小姨和季辭受委屈。”

季銘德倒沒想到陸欲凌這麼快就能想到這一層,但如果季辭雙手健全,是個聲望很高的名醫,他做季家的繼承人他沒什麼話講,可是如今沒了一隻右手,連個正常人都算不上,當個季氏集團的總經理都夠嗆。

“我覺得季辭這件事不是簡單的醫鬧,小姨夫,有些話我不能多說,你也是奪權最後的勝利者,你該明白有錢有權人家最不重親情。”陸欲凌繼續敲打道。

他去看過那個程方,認罪很快,不像是激情傷人,倒像是蓄謀已久。

人也不是那種不辨是非之人。

既然蓄謀已久,就有可能是被人教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