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來到季辭病房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病房內的人一貫被季辭趕了出去,就連趙雅亦也只在病房外的等候室待著,她看到姜念就止不住激動,上前一把拉住姜念。

姜念一時舌頭有些捋不直,她不知道自己跟陸欲凌離婚後該叫這些長輩什麼,憋了半天還是叫了以前的稱呼,“小姨,什麼事?”

“是不是你還季玥這個小賤人把胳膊劃傷了!”趙雅亦腦袋湊了上來,保養得當的臉龐絲毫看不出50多歲的痕跡,她還帶點少女的頑劣,在那張臉上顯得又和睦又不和睦。

“不是,是她想打我,被我避開了,自己摔了。”姜念忙一口否決道。

按這天寒地凍的溫度,但凡季玥穿得厚實點也不至於被散落的陳列櫃劃傷,大概是她作惡太多端了,穿得衣服輕薄,摔下去的時候袖口被另一處的陳列櫃勾到了,露出胳膊,這才被劃傷。

她看著人群亂作一團的模樣,掉頭就走。

她買的東西又不會丟,就怕季玥爬起來找她算賬。

但幹架她也不怕,她可比季玥高大許多,就是她懷著孕,要是面對一個發了瘋的季玥,她難保會有什麼閃失。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孩子是父母的軟肋。

她這才一個月多的孩子已經把她掐得死死的了。

“難怪!那就是純純活該!”趙雅亦說話沒個把門,要是年輕點的富家小姐說頂多被說驕橫,可偏偏是從她上了年紀的人嘴裡說出來,倒真有惡毒繼母那個樣了。

不過姜念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趙雅亦畢竟是長輩,她沒什麼資格說人家。

“你小姨夫,一接到她寶貝女兒的電話,立刻就走了,一點兒也不顧及我的小辭,我嫁給你小姨夫真是倒來八輩子黴了!可憐我的小辭,有把跟沒爸一個樣,不知道的以為小辭不是你小姨夫親生的呢!”季家上上下下都有邱令敏三娘母的眼線,很多是季銘德的心腹,趙雅亦這些牢騷話也只能在沒有季家人的場合說說。

“小姨,小姨夫就是心太善了。”姜念硬著頭皮寬慰道,以前這種場面不是沒有過,陸欲凌總是很體貼地支開她自己來應對多愁善感滿腹牢騷的小姨。

姜念只是個普通出身女孩,能在這錯綜複雜的豪門關係網中受到尊重,不被輕視,陸欲凌調和的能力是功不可沒的。

想到這,姜念有些詫異,她年輕的時候總是覺得那些被出軌的女性對丈夫還是念念不忘是感情或者物質不獨立的表現,她現在覺得這個解釋很片面了,可能真的有些人除了某些不可原諒的缺點,在其他事上做得滴水不漏,不可厚非。

“什麼叫心善啊!明明是拎不清,邱令敏三母女什麼都不敢就可以坐享其成,我和小辭又是操心又是出力的,到頭來季家資產還要他們先拿過。可憐我的小辭遇到無良病人,遇上無妄之災,好端端的人,右手廢了,這個季家最開心的就屬那三母女了,這下小辭跟他們爭不了了!”趙雅亦倒起苦水來開始沒完沒了,講到季辭的情況,說到傷心處,竟掩面痛哭起來。

姜念曾參加過這位在國內外聲譽都不小的女畫家的學術講座,在講臺上,她侃侃而談,灑脫又自由。

而就是這樣如此自由成功的女性,在一地雞毛的婚姻中卻顯得無力和無措。

她被桎梏了,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捆綁。

姜念嘴笨,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只道喃喃反駁,“季辭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趙雅亦猛地抬頭,那雙小鹿眼直白地看著異常堅定的姜念,她的眼裡明明還掛著淚,面上卻有了絲笑意,“謝謝你,念念,只有你這麼堅定地相信小辭,難怪小辭這麼愛你。”

姜念有些啞然,她以為她和季辭的事一直藏得很好,要是沒有陸欲凌的關係,被季辭父母知道了這事也沒什麼,可偏偏她前不久還是陸欲凌的妻子,於情於理,她和季辭這層關係都有些不倫不類。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麼會知道?”趙雅亦眨眨眼,她顯然不喜歡姜念太緊張的樣子,“我是小辭的母親,雖然不是很稱職,但我是跟他血肉相連的母親。小辭剛要出國的時候,神情異常低落,我問他怎麼了,他就很堅強地回答我說沒什麼,這傻孩子,他以為他媽沒談過戀愛啊,我和他爸也算是一段自由戀愛開始的,雖然現在一團糟。”她攤攤手,顯然絲毫不介意自己這點破事被一個小輩所知道,“我一下就猜出來他失戀的事,我是個畫家,面前算是個藝術家,我把愛情看得比生命還重,我便敲打他,你千萬不要因為你的前途而捨棄你的真心,他第一次跟我發了火,我這做媽的只能受著。”

姜念沒了解過季辭跟她分手後的故事,她有些好奇,聽得聚精會神的。

“他出國後,我一直關注著他的朋友圈,別說我是一個控制狂媽媽,我只是覺得我的小辭真的長大了,他居然都開始談戀愛了,我很好奇他談了什麼樣的女孩子,大概是因為家裡這點破事,我習慣用私家偵探,我一邊看他的朋友圈,一邊找私家偵探來幫忙,一下就查出你是他唯一談過的一個物件,也是他第一個前女友。你說世界巧不巧,我發現後來你居然在跟我外甥接觸,我這傻兒子他總要因為不聽媽媽的話付出代價的,我們有去打擾你們奇妙的兩個人的接觸,但怕你兩真成了,我的兒子傷心欲絕,我就聯絡了我在國外的朋友,得知她的侄女跟我兒子是同一個導師,還比他大上幾歲,性格很好,家世也很清白,是個不錯的兒媳婦之選,我和我的朋友撮合著兩人,他們兩很快成為了相熟的同門,甚至是好兄弟,我朋友的侄女愛玩,她很喜歡季辭,每次故意藉著遊戲的名頭讓他發一些朋友圈,她知道他有個一直深愛的前女友,幼稚的小女人總喜歡把男人不愛自己的原因歸結到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趙雅亦一頓,微笑地伸手指了指姜念,“我的私家偵探告訴我,我兒子被我朋友的侄女騙得發些意味不明的朋友圈的時候,你和欲凌進展就飛快,念念,你那個時候一定也很愛小辭吧!”

姜念艱難地從那段迷茫而矛盾的記憶中抽離出來,她蹙眉看著一臉心疼的趙雅亦,她突然覺得當初平凡的自己好像是這些有錢人牽引的玩具,如果沒有那個朋友的侄女,沒有那兩個意味不明的朋友圈,她是不是根本不會接受陸欲凌的追求,她會等著季辭回來。

“抱歉,我現在才跟你說這件事,前幾天我知道你和欲凌離婚了我很詫異,又很後悔,我當初的舉動是不是太站在一個高高在上的母親的位子上了,容許一個女孩子傷害另一個女孩子。”趙雅亦察覺到姜念僵硬的神情,面上露出一些歉意。

“不過顯然,季辭對你的愛更堅定些,他很快得知我朋友侄女的心思,與她拉開距離並刪除了朋友圈,他忍受不了思念,跟導師協商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學業,將實習安排到國內進行。”趙雅亦蹙眉,“你看現在兜兜轉轉,你倆又相遇了,而且現在的時間除了尷尬沒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