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夏只是說道,“多謝姑娘這一段時間的照顧,我的傷應該是無法恢復了,我打算再過幾日就離開。”

嶽勝仙眼眸一凝,立刻站起身來,“不行,讓你去緣明村,你不願意,給你搬到這裡來,還以為你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坐化了,結果你頂著最後一口氣還想往大澤去,你這仙人是不是瘋了。”

尚夏也知道這個姑娘大大咧咧但心腸極好,只好說道,“我還有同伴在大澤中,她的處境不太妙,我要去找她。”

嶽勝仙更加不同意了,“你瞧著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法術都沒有辦法施展完整,你還能怎麼去找你朋友,怕是出連重山都走不出,更何況去拯救她。”

尚夏還想說著什麼,嶽勝仙便說,“這樣吧,過幾天,村子裡採天燭草的人回來了,就會往平陽大澤去,我讓他們打聽打聽情況。”

尚夏看了他一眼,直至最後也沒有說出一個不字。

“這才對啊。”嶽勝仙笑著,“來,試一試,我給你補好的法衣。”

尚夏想要拒絕她,但實在無甚力氣,竟被嶽勝仙直接推了起來,直接拿著外袍往他身上套,像是讓他坐化前都要完整些,免得真做實了“扒衣服”這尷尬事。

可這時,尚夏突然擋住她,嶽勝仙還以為尚夏又扭捏,還未開口,就聽尚夏道,“不對,有人在外面。”

嶽勝仙一驚,“難道又是那些追殺你的人。”

尚夏往她手裡塞了一隻遁符,虛弱地咳了幾聲,“你快走,不能拖累你。”

嶽勝仙道,“這時你們仙人玩意,又不是秘寶,我用不了啊。”

尚夏急而臉色都擺了,忽而一把抓住她,動用法力,雖牽扯著丹田幾要碎裂的痛苦,卻也顧不得太多了。

說著他狠狠的捏碎了手裡的遁符,轉而周遭靈光環繞,光芒裹挾著無形的拉扯之力,讓凡人只感覺頭暈目眩。

嶽勝仙七分不適三分裝模作樣,直接軟倒在對方的懷裡,光芒閃過的極快,他們剛剛站穩,嶽勝仙還沒有在暈眩中清醒過來。

他們其實遁走的距離並不遠,但從半山腰直接離開了山,所以當尚夏感知到注視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抬頭看。

便見半山腰那處的崖頂上,站著一個高大的影子,負手而立,傲慢陰冷。

“你這遁符怎麼這麼暈乎,我在島上也接觸過遁符,一瞬的事情,也不會有這麼奇怪的副作用啊——啊——”

她話還沒有說完,抓著她的手突然一鬆,她整個就砸在了地上。

嶽勝仙一瞬間就呆了,這人……這人怎麼這麼不會憐香惜玉。

“喂!你是想摔死我是不是!”她吐出吃了滿嘴的草屑,甩頭就盯著尚夏,可是話剛說出口,卻是愣住了。

“你……你怎麼了。”

尚夏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身上的氣勢在極度壓制著,可是又像坐化前突然迴光返照,他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面燃著洶洶的大火。

“你,你還好嗎?”

即使嶽勝仙又問了一聲,還是沒有辦法喚醒這樣狀態的尚夏,於是她下意識地順著尚夏的目光看過去,卻看見山崖上站著一個人,那氣勢一看,不出意外就是修行者,而且境界很高,看著非常不好相與。

作為凡人生活在修行者聚集的地方,嶽勝仙天生就知道如何避免危機。

“快,快走啊,呆子。”嶽勝仙一溜煙的爬起來,拽著尚夏的手就要往後跑。

然而尚夏的腳像是釘在了地面上,紋絲不動,眼神還是死死的盯著,而對方的目光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尚夏在這一瞬間彷彿炸了,他手中一轉,鳳凰屠神弓出現在手中,手中一甩就將嶽勝仙甩開。

嶽勝仙摔在地上,“你要做什麼!”

她驚恐大喊,卻見尚夏已經搖晃飛到了半空,而手中的鳳凰屠神弓已經拉開,“我要殺了你!”

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身體狀態了,一心只想將對方殺了。

“你這個罪魁禍首!”他的動作極快,並且是那種耗費了全身最後的力量射出這一箭。

裹著鳳凰焰的箭矢衝出,瞬乎逼近應溟,可是對方只是一抬手就見那火光定格在半空。

但尚夏並沒有放棄,他似乎已經到了最後孤注一擲的時候了,什麼都不管不顧,將自身的法力凝聚,法力全部匯聚在鳳凰焰的長箭上,想當場突破應溟的屏障,至對方於死地。

可是,顯然他已經錯估了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應溟只是抬手輕輕一捏,就將他衝去的力量捏碎了。

尚夏有幾分瘋癲,他眼中閃過在時墟之中的種種仇恨,在他心裡,這個人與那些圍攻他們的元神是一齊的。

大抵對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希望了,於是,陡然一絲衝動直接衝到了心頭,他猛地向前飛去,整個人周身的神光亮眼極了。

他在以身為箭想要至對方於死地。

“尚夏!”嶽勝仙驚懼極了,她不明白尚夏為什麼會拼命到這般地步。

但顯然尚夏並沒有成功,他的身體被控制在半空,應溟甚至沒有施展法術,只有樹林中的枝條遊動著,將尚夏整個的捆束住。

尚夏自知自己一擊不成,已經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中,可是憤恨讓他絲毫不後悔自己的做法。

“本尊不知道何時得罪了小友。”高崖上的人慢悠悠的說著。

嶽勝仙一聽這自稱,心頭一驚,本尊?元神尊者?

尚夏大吼道,“你們這群沒有人性的元神,禍害九州蒼生的混賬,我要殺了你,是你毀了我們——”

“毀了你們什麼?”高崖上的尊者似乎對他還有幾分興趣,好整無暇的問著。

“毀了我們的通——”尚夏話還沒有完全說出口,轉而猛然闔上,瞬間意識到問題,面前的人不認識他,他如果這麼說就會暴露九州的其他人,他死了不要緊,還有其他人是九州的種子。

“怎麼不說了。”應溟問著,“小友若是不說,本尊便好好搜一搜你的意識,看看本尊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你。”

說著手掌微微上抬,尚夏大驚,轉而丹田裡的金丹已經在飛速旋轉,好似就要崩碎了,他想要在搜魂前將自己的記憶全部消除。

看似是這樣,逼迫應溟轉而動手剋制他的動作,而尚夏卻趁此時候,猛地一展,他的丹田中飛出一物,“去死吧!”

那氣勢幾乎將整個緣明山脈籠罩在陰影之中,疾速衝向應溟,逼得應溟都身形消失在原地。

尚夏得了時機,猛然再掐手訣,似要將那東西爆開,讓應溟因此受創。

可是應溟的實力完全出乎了尚夏的預料,他不僅僅沒有受傷,手裡的銀光包裹著,竟然牢牢將東西控制住。

“通天靈寶的碎片!”應溟恍然。

尚夏沒有想到連通天靈寶的突襲都沒有辦法讓他得到可乘之機,心中絕望不已,本就是強弩之末,何不乾脆向鴻德尊者一樣,自爆也要拉對方一起。

可是他此刻本就重傷,能調動的力量實在太微弱,連自爆聚集的力量都不足以令人感覺威脅。

於是他還是被掌控之中。

“小友,這般有天賦,血脈特殊,怎的就這般輕易死了,著實有點可惜。”

他幽幽的話配上他的神色,有一種嗜血的古怪,這讓尚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尊路過此地,平白受了小友的攻擊,想想不做些什麼,倒是面子過不去,這般吧,從洲極魔之地有不少遠古殘留的魔影,本尊本想去走一趟,小友替本尊去試試吧。”

嶽勝仙目色一凝,那可是死亡禁地,去了必死無疑。

“尚夏!不能去!”

但是,應溟只是抬手一揮,尚夏背後就出現了一道裂縫,強烈的吸扯之力轉而就將尚夏帶走了。

“尚夏!”

嶽勝仙驚喊一聲,想要抓住他,可是她不過是個凡人,先不說夠不到那個距離,再說她又如何從對方的法力中把人扯下來。

她的尖叫彷彿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然而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轉而就消失在原地。

嶽勝仙緩下一口氣,四處打量著,怎麼都不相信,剛才還好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消失了。

“都怪我。”嶽勝仙自我唾棄著,“要不是我沒修為讓他帶著出來,就不會出了這些事。”

她在原地走動著,怎麼心裡都想不通,可是卻又無可奈何,轉而向前方走去。

一線天天門處,有人盤坐在巨石上,他手上把玩著從尚夏手中拿到的東西,是一個指長的骨笛,表面有龐雜而古怪的氣息。

只微微一感應,就感受到奇怪的光影畫面,一方塊狀的移動物體向視野方向衝來,從視野方向墜下此骨笛,在碰撞中碎裂,轉而大泛光華,連帶著人都消失了。

*

一線天秘境中,招凝進入其中就感覺到天地洞開之感,整個世界好像都遼闊了,這是一片山坡,沒有樹木,只有成片的綠草,偶爾會在草叢之中找到一株奇怪的靈草,他由三片長葉構成,葉尖卷著,中間一根長莖,像是一株向天祭祀的長香。

一行人中有人說道,“上一旬來的時候,就感覺天燭草愈加稀疏了,以後怕是不能這麼頻繁來了。”

“確實是,我記得小時候進這裡,這裡滿片的天燭草,可不想現在這樣。”何宏俞說著,轉而將身上的草簍放下,“劉阿伯說他最近想要些靈草,他那身子骨只能靈草能治了,我多采他那一份。”

“行。”人群中的中年男子說著,轉而瞧見還在遠看的洛嬸,“洛嬸,在看什麼”

“馬上就要到元日了,我想著我們還是分成兩組,一組正常採摘,另一組往更深處去看看。”

眾人對視一眼,之前也有過這個情況,“洛嬸子,這地方四處都是一樣的,走不到頭,恐怕沒有什麼其他的稀奇。”

洛嬸似乎還堅持著,“倒也不是,前一個月,看見二十里外有一處腳印,看著不像尋常野獸的。”

她目光瞥向旁邊,身邊是個年輕的男子,身材瘦小,但眼神裡透著精幹,“對,是我發現的,那腳印足有我半個大,當時天門快要闔上了,實在沒有辦法,再加上就我一人,便回來了。”

“那豈不是說這裡還藏著危險?不對啊,我們都在這裡採天燭草採了百八十年了,怎麼都沒有發現啊。”

“所以,我說還是去看看,免得日後有什麼問題。”

這般一說,眾人心中也大致明瞭,紛紛都答應了,轉而洛嬸帶著幾人離開了,招凝跟著剩餘的人在原地採天燭草。

玉片觸碰到天燭草,天燭草還保持著熒光,竹簍底部還鋪著很多碎玉片,以保證天燭草不會出現問題。

何宏俞就在附近,“要我說必定是他們看錯了,你看看這裡,哪有妖獸的影子,要有的話早就把我們吞了。”

大抵是他的話驚動了什麼,轉而前方高草晃動了一些,何宏俞剛說還好,如今卻被這晃動嚇了一跳。

但是很快就沒有影子了。

他轉眼向招凝看了一眼,“你看著可看到了什麼?”

招凝迷茫,只搖搖頭。

“我說,我就是在嚇自己。”

到了後來,大夥們都採的差不多了,他們已經從山坡上走了下來,眾人本就是凡人,不停不歇幹不了太長的時間。

很快,就圍成了一團,揹著乾糧的村民紛紛著餅,這時才猛地想起來,“他們的吃的還在我們這呢,他們還會回來嗎?”

招凝看向他們之前離去的方向,早就沒有人影了,想來也沒有回來的意思。

“這怎麼辦?要不,我們去找他們吧,正好深處的地方天燭草更多些。”

“嗯。”也只有這樣的辦法。

直至他們沿著草叢往深處走,很快這些草叢已經沒過了他們的半身,倒顯得他們走過的痕跡格外的明顯。

他們走了很久,天色都已經黑了。

招凝抬頭看著星空,這裡的星空尤為的明亮,甚至沒有圓月的參與,完全是由星辰匯聚出來的夜幕。

只是群星閃爍不定,唯有北方几顆星辰尤為的注目,甚至有種,若是再近些就能出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