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級隊長的威懾下,機艙裡沒有再發生什麼小插曲。

直到臨近長嶺山脈,頭頂的警報燈忽然開始閃爍,刺耳的警報聲跟著響起,就連機身都開始劇烈顛簸。

就在眾人無不動容時,坐在首位的隊長站起身,一把將警報聲給關掉,面無表情、聲音沉穩地開口:

“到地方了,準備空降!”

機艙門很快被開啟,轟隆隆的爆炸聲當即湧進來,蘇安往外面瞥了一眼,看到無數導彈在半空爆炸,成串成串的曳光彈劃破煙幕,咻咻的破空聲令人牙酸,機炮擊中機身的叮叮噹噹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不遠處的護航戰鬥機群,已經跟妖族戰機廝殺在一起。

而山脈中燕國邊軍與妖族邊軍的防空炮,正在朝著對方的領空不斷傾瀉火力,不時有飛機被擊中,爆炸將鋼鐵零件掀飛出去老遠。

只是一眼,蘇安已經發現了幾架冒著黑煙的飛機墜向群山。

壞訊息是戰場已成煉獄,每在半空多停留一秒,就有被炸成碎片的可能;好訊息是運輸機的飛行高度很低,眾人空降的難度大大減小。

抓住繩索,九級隊長第一個跳了出去。

兩名武裝到牙齒的八級戰兵,在門口相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忐忑與遲疑。

超凡者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是一回事,出任務常常需要跟妖魔以命相搏是一回事,可如今外面這副景象,是真正的槍林彈雨血火煉獄。

縱然是八級戰兵,跳出去之後在落地之前,那也是一個個毫無反手之力的活靶子。

無論戰鬥機還是高射機炮,亦或者導彈、機體炮炸後爆速飛行的碎片,都是足以讓他們萬劫不復的東西。

“都愣著幹什麼呢?跳啊!”

機長不耐煩的聲音從眾人頭頂響起,嗓門大得像是要把所有人的耳朵震聾,“等在這咱們都是活靶子,都他媽不要命了?

“趕緊跳!”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主動跳進刀山火海的勇氣,絕不是大部分人能有的,在場的都是江湖超凡者,不是邊軍那些紀律嚴明的戰士。

就在大眼男人猶豫的間隙,蘇安將他推到一邊,堂而皇之從他面前走過,兩步來到機艙門口,將兩個八級戰兵扒拉到一邊,抓住繩索二話不說躍了下去。

大眼男人:“......”

他剛剛分明看到,蘇安在跳下去之後扭頭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雖然沒有開口,但他分明覺得對方在說:

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大眼男人又羞又惱,漲得滿臉通紅,他得承認,他剛剛的確是害怕了。

不等他有所動作,驀地發現鄭南枝緊跟著蘇安,也從他面前走過,毫不猶豫跳出機艙。

不同於蘇安,鄭南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就彷彿他根本不值得多費哪怕一個眼神。

無視才是最大的羞辱,大眼男人感覺自己的臉面被人狠狠踩在了地上。

抓著鎖環下降時,蘇安感覺自己的確像是主動跳進了油鍋。

在機艙裡視野有限,只能看到半空戰場的小部分,現在失去機艙遮蔽,完全暴露在轟鳴不斷、槍彈橫飛、硝煙瀰漫的環境中,那感覺的確是隨時都有可能被流彈擊穿身體。

但蘇安不是在逞強。

機長的話沒說錯,等在半空就是等死。

幾百米的高度,對普通戰士而言根本無法逾越,但對六級以上戰兵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麼不能跨越的距離。

幾十秒後,度過了人生最漫長半分鐘的蘇安,終於成功接近地面。

腳下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九級隊長已經半蹲在一塊山石後,端著槍警惕地觀察四周。

就在蘇安以為自己可以平穩渡過危險期時,他的目光倏然一凝。

幾道人影出現在樹林中,正向山包迅速衝來。

對方距離落腳點尚有兩百多米,理論上蘇安完全可以先穩穩降落,再尋找掩體還擊。

蘇安當機立斷,五指一張,鬆開鎖環,直接從三十幾米的高度上自由落體!

就在他鬆開手的下一秒,樹林中槍聲響起,幾顆原力子彈咻咻而至,幾乎是擦著他的頭髮從頭頂掠過!

剛剛他但凡是有所遲疑,沒有及時鬆開鎖環加快墜落速度,此刻必然被原力子彈擊中!

蘇安的判斷依據再簡單不過,當你在無遮無攔的地方發現敵人時,往往意味著敵人也發現了你。

他是從半空落下的,中間有半分鐘左右的時間處於完全暴露狀態,山林中的敵人但凡不是隻有他看到的那幾個,就一定會向他開槍。

事實證明蘇安的敏銳與果決再一次救了他。

嘭的一聲巨響,蘇安重重砸落山包,腳下泥塵被震得如雲而起,地面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如果換作尋常五級戰兵,自三十幾米的高度跳下必然要受傷。

然而蘇安已經能夠原力外放,別看他落下來的時候動靜大,實際已經在最後時刻用原力拖了一下自己,減緩了很多下墜的力量。

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蘇安立即一個驢打滾離開原地,而後獵豹一樣躥出,四手並用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幾步,最後躍入一片灌木林裡。

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有原力子彈不斷擊打在他腳後的泥土上。

蘇安但凡是慢一點,都有可能被擊中。

鄭南枝緊隨蘇安之後索降,幸運的是,後者為她吸引了火力,讓她能夠成功接近地面,若是蘇安被擊中早早就死了,那她就得早早被當作活靶子打。

在蘇安成功遁入灌木叢消失不見後,樹林中的敵人不得不調轉槍口。

瞬息之間,鄭南枝被一把四級原力狙擊槍瞄準!

此時此刻,她距離地面尚有五六十米!

這個高度她就算鬆開鎖環,掉落地面都需要幾秒時間,足夠狙擊手調整準星命中她!

而眼下的蘇安,不過是剛剛躲入灌木叢中,根本無法注意到她的處境,更加不可能及時提供支援。

砰!

躲在一棵大樹上的狙擊手剛要扣動扳機,腦袋就被一顆五級原力子彈貫穿,當場炸成西瓜。

擊斃他的是九級隊長方鳴。

身為九級超凡者,方鳴的戰鬥經驗極為豐富。

他之前一直沒有貿然開槍,是因為地面上只有他一個人處於隨時可以射擊的狀態,那就得在隊友最需要他的時候,一擊必中,給隊友提供強而有力的幫助。

鄭南枝落地之際,蘇安成功找到射擊位置。

他面前是一道只有一米高的反斜坡,高度雖然有限,但足以讓他擺開射擊姿勢,這地方與方鳴互為犄角,可以最大限度為己方提供火力掩護。

跟蘇安一樣,鄭南枝落地時也受到了火力照顧。

跟蘇安不一樣的是,她現在有兩個已經發現敵人方位的隊友,為她保駕護航。

方鳴在開槍,蘇安則是一顆接一顆地丟出原力手雷,此刻跑到山坡附近的敵人已經有好些個,但都被蘇安的手雷壓制得無法抬頭。

樹林中的敵人雖然在射擊,但得忌憚方鳴,很多人被迫轉移,改變射擊位置,以避過方鳴的打擊範圍。

五級原力步槍,十級戰兵都扛不住,合抱大樹也好尋常石頭也罷,在它面前都形同虛設,誰敢大意?

鄭南枝在半空的時候,將蘇安的行動路線納在眼底,她落地後同樣是幾個翻滾,而後貓著腰發足狂奔,其間還匍匐爬行了一段距離,好歹是跟蘇安成功匯合。

“你負責左邊,我負責右邊。”

見鄭南枝到位,蘇安立即分配作戰任務,這道反斜坡雖然不大,但他一個人還真照顧不過來,有鄭南枝配合才稱得上是物盡其用。

“好!”鄭南枝低聲回應。

察覺到她聲音的異常,蘇安在丟手雷的間隙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受傷了?”

鄭南枝的確受傷了,或許是運氣不如蘇安好,或許是身手差些,又或許是就位的敵人更多,她一路過來中了三槍。

一顆四級原力子彈,擦過她的右肩,留下大片殷紅;一顆三級原力子彈,正中她的後背,但被戰術揹包的護板擋住。

第三顆子彈,直接命中她的胸膛。

好在那只是一顆二級原力子彈,傷勢不能說重,只能說是有跟沒有區別不大。

作為距離八級只差臨門一腳的超凡者,三級原力子彈能對鄭南枝造成的傷害都很有限,就更遑論二級子彈。

“皮外傷,無妨。”

鄭南枝動作迅捷地架起突擊步槍,很快鎖定一名目標,隨著扳機扣動,她的右肩微微一震,碧色幽芒閃入山林之中,將一名剛剛探頭準備射擊索降隊友的敵人擊斃。

言語簡練,動作凌厲,出手效率奇高,這樣的鄭南枝讓蘇安略感詫異。

在蘇安的印象中,這個經常滿眼秋波,紅唇總是勾起一抹妖嬈弧度,老是抓住一切機會往他身上貼的美豔宗主,是個話多的不正經人。

但是此刻,鄭南枝身上卻再也看不到任何不該有的東西。

她完全變成了一名優秀戰兵,長長睫毛下的桃花眼映出的是銳利光芒,成熟五官充滿專注的神采,就連絢麗光滑的櫻唇都好似飽含凌厲之氣。

哪怕每一次射擊,她的右肩傷勢都會因為步槍後坐力而加重,鮮血溢位更多,鄭南枝都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彷彿她根本察覺不到傷口正在一點點崩裂、擴大。

只是一眼,蘇安就被這樣的鄭南枝所吸引。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魅力。

於是他的精神更加專注,動作更加有力,連帶著準頭都上升了一個臺階,每一顆丟出去的原力手雷都能炸死炸傷一些目標。

跟這樣的隊友並肩作戰,蘇安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