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宗想要走出此戰帶來的巨大陰霾,避免宗門分崩離析的困局,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重中之重無疑是錢財。

有了錢,才能撫卹死者、治療傷者,給予諸多補貼與獎賞安撫宗門人心,提高待遇招攬人才填補戰兵缺額,賄賂官府尋求庇護避免被競爭對手趁機打擊。

沒錢萬事免談。

當蘇安伸出橄欖枝的時候,鄭南枝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無非是對方給她提供一筆鉅額借貸,幫助她渡過眼前難關。

鄭南枝甚至想好了,自身所能承受的利息上限。

孰料蘇安不是要借錢,而是要送錢。

若是按照蘇安說的做,南燕宗此戰可以得到的軍功積分與獎金,不僅可以彌補損失,還能有所富餘!

不,不只是送錢這麼簡單。

若是戰報依著蘇安所說的書寫,南燕宗無疑會成為此戰功勳,沒有受人欺騙被人迷惑的情節,她的威嚴與宗門聲譽都不會受到影響,宗門人心會因此振奮,日後招攬新人也容易得多。

這不是輸血,是造血。

“蘇宗主此言當真?”

鄭南枝被蘇安丟出的大禮包砸得頭暈,意料之外的驚喜令她難以置信,彷彿身在美夢之中。

蘇安笑得很陽光很親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鄭南枝深吸一口氣:“那麼蘇宗主的條件呢?”

她告訴自己天上不會掉餡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跟蘇安萍水相逢,對方救她於水火,沒有趁人之危兼併她的宗門力量也就罷了,現在丟擲這樣大的好處,不可能沒有條件。

鄭南枝在冀州市的超凡者世界混了這麼多年,勾心鬥角精心算計的事經歷過不少,純粹的好人卻是不曾見過。

那麼蘇安的條件一定會相當苛刻。

蘇安奇怪地看著鄭南枝,不理解她為何多此一問:“條件我已經說過,南燕宗加入安夏盟。”

“......”鄭南枝沉默半晌,試探著問,“加入安夏宗之後,我南燕宗是不是要唯蘇宗主馬首是瞻,時時都得聽從吩咐?”

她頓了頓,暗暗用力咬了咬唇角,“南燕宗的年收益要上交聯盟幾成?”

蘇安搖搖頭:“無需上交宗門收益。

“至於其它事情,遠遠談不上時時聽從吩咐,各宗門的獨立自主不受影響,只是有事情的時候大家一起商量,共同進退罷了。”

說到這,眼見鄭南枝的表情格外精彩,他補充道:

“安夏盟是一個合作互利的聯盟,大家攜手共進,一起對抗威脅謀求發展,並不是什麼等級森嚴的組織,不會有強加的壓迫。

“鄭宗主放心,南燕宗加入之後與其它宗門享有同等地位,不會被區別對待。

“當然,安夏盟並不是沒有聯盟規則,我們拒絕背叛同伴、作奸犯科、主動傷害他人,要求提高宗門員工待遇,嚴守道德底線。

“如果聯盟認為南燕宗的員工待遇過低,工作環境惡劣,會要求你們提升到標準線,倘若你們不願意,那就會被踢出聯盟。

“總之,安夏盟是一個正派聯盟,不是唯利是圖的烏合之眾。”

如今的安夏盟的確就是這個樣子,組織比較鬆散,盟主對各宗門的約束力比較低,蘇安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但改變也不可以操之過急。

鄭南枝聽得格外認真,蘇安的話說完她又等了片刻:“完了?”

蘇安頷首:“基本原則就是這些,其它的都是細節而已。”

鄭南枝自顧自陷入沉默。

沉默良久。

就在蘇安以為她不打算接受自己的建議時,鄭南枝忽然抬起頭來,這一瞬間她雙肩放鬆,眼中的悵惋與黯然一掃而空,恢復了明媚動人的光彩。

她撐著桌子前傾上身,湊近了蘇安的臉,紅唇勾勒出一個妖嬈明豔笑容,用飽含磁性的魅惑嗓音幽幽道:

“蘇宗主,明人不說暗話,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在這沒有說明白的條件,日後你再想提出來,我可未必會認的。”

在擺脫致命困境,化解掉憂愁與淒涼後,她身上成熟女人的萬種風情重新顯露,吐氣如蘭眼含秋水,一顰一笑皆如狐妖般撩撥心絃。

鄭南枝毫無疑問是個大美人,資深戰兵的訓練與戰鬥消解掉了身軀贅肉,原力滋養剔除了一應面板雜質,面若桃花,頸似天鵝,胸有丘壑,腰如細柳,的確是完美曲線出眾風韻。

若是換作某些不知潔身自好的男人,此刻說不定會心神盪漾,但蘇安不一樣。

他後仰上身,把椅子滑退半步,滿臉警惕地與鄭南枝拉開距離,心頭有些不快地暗忖:

這女人為何突然這副模樣,她該不會是饞我身子吧?可惡,我蘇安冰清玉潔剛正不阿,行走世間打拼事業靠的是戰力與才華,豈是出賣色相之輩?

蘇安覺得鄭南枝多少有些不自矜了:

你想加入安夏盟就加入,不想加入我不強求,你這樣靠過來是什麼意思,還想吞食我這個盟主的寶貴精力?莫非是覺得我心智不堅?

豈有此理,看不起誰!

蘇安怫然不悅,他年紀輕輕,正是奮鬥之時,精力都要用在對未來有利的事情上,哪能因為別的東西分神?

老頭子以前經常教導他,男孩子出門在外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能被不清不楚的女人吸走精力,影響賺錢的速度,畢竟男人一旦不再年輕又沒錢,所有女人都會離你遠去。

蘇安深以為然。

再者,安夏盟可是正經聯盟,裡面的宗主如趙小葵、孫宗盛等,個頂個都是事業人,上進之心很純粹,要是混進來一個心術不正的豈不壞事?

這一刻,蘇安對是否拉鄭南枝入夥產生疑慮。

他的面色漸漸冷峻,嚴肅認真地道:“條件就是剛才說的那些,我非出爾反爾之輩,亦不會勉強別人,鄭宗主自己想清楚即可。”

話說完,他冷靜而冷淡地看著鄭南枝,巋然如山八風不動。

鄭南枝如蛇似水的玲瓏嬌軀霎時一僵,豔若晚霞的臉上表情凝固,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只覺得尷尬無比如芒在背。

“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鄭南枝前所未有的迷茫。

當蘇安丟出大禮包砸在她臉上時,她被蘇安的大方給驚到,本能地覺得蘇安是別有所圖。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明白自己的姿色,這些年混跡江湖各方應酬,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哪能不知道這幫傢伙的心思?

蘇安給的條件太過豐厚,美好到鄭南枝如在夢中,所以她自然而言地覺得對方是饞她身子,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論逢場作戲虛與委蛇,鄭南枝早就鍛煉出來了,自付有幾分火候,她不想日後被蘇安威逼利誘著就範,故而立即展露魅力進行試探。

她突然襲擊、氣勢壓迫,等到蘇安被當面戳穿心事,定然窘迫不堪。

這種招數碰到厚臉皮的老男人未必奏效,說不定還會羊入虎口,但對一個年紀輕輕、氣血不穩的薄臉皮小夥子使出來,肯定讓對方無法招架、手忙腳亂。

屆時她再乘勝追擊,必能讓蘇安給出絕不褻瀆的表態。

如此一來,鄭南枝往後就能省不少事。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蘇安給出的竟然是這種反饋:冷漠、疏離、不悅,甚至是厭惡。

“豈有此理......難道我的魅力不如以前了?他就算看不上我,也犯不著心生厭惡吧?”鄭南枝情不自禁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蘇宗主的條件實在太好,不能不讓人感到意外。”

好在鄭南枝道行匪淺,短短的錯愕之後坐回椅子,用一個平靜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化解尷尬,神色如常地轉移話題,就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安夏盟這樣的聯盟,誰又能拒絕加入呢?”

見鄭南枝迅速恢復正常,識趣地及時回到正題,蘇安稍感滿意。

他淡淡地道:“安夏盟成立不久,新銳之氣正盛,眼下理應抓緊時間發展壯大,只要是志同道合之人,我們都願意攜手共進。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微末之利我還不放在眼中,只要對長遠大計有好處,我不介意給予同伴更多實惠。

“比起些許軍功,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致更重要。”

這番話既是表明立場與志向,也是敲打鄭南枝,告訴對方不要搞歪門邪道,應當把心思用在堂堂正正發展事業上。

鄭南枝領會到了蘇安的潛臺詞,她不由得多看了對方好幾眼,末了嫣然一笑:“南燕宗願意加入安夏盟,往後還望蘇宗主多多照顧。”

蘇安微微點頭:“好說。”

他隨即揮揮手,讓得力手下張雲駿進門,當著鄭南枝的面吩咐:

“鄭宗主對咱們安夏盟尚且不太瞭解,你跟她仔細說說咱們的行事風格與各種規矩,讓鄭宗主早些明白我們是什麼樣的存在。”

張雲駿訝異地看了看鄭南枝,又疑惑地看了看蘇安,雖然滿頭霧水,但還是肅然應承:“這事簡單,宗主放心交給我就是。”

鄭南枝氣得暗暗咬牙。

她哪能不知道蘇安的心思,這小子就是認為她心術不正,篤定她喜歡走歪門斜道,這才要給她做入門培訓,糾正她的錯誤思想。

胸脯好一陣高低起伏,鄭南枝勉力壓下心頭煩悶,皮笑肉不笑地對張雲駿道:“如此,麻煩張隊長了。”

張雲駿盡職盡責地道:“鄭宗主放心,我經常給人做入職培訓,肯定能讓你儘快取得合格成績。”

鄭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