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怎麼,你認識他?”李青雲以閒聊的口吻回應。

“算是認識吧。”刀疤臉道,“他表現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李子楚剛要開口吹噓兩句,李青雲先一步開口:“一個新人,能有什麼表現?沒受傷一半靠運氣,一半靠躲在隊伍後面。”

刀疤臉點點頭:“張雨櫻對他怎麼樣,是不是一直護著他?”

李青雲哂笑道:“據我所知,張雨櫻並不喜歡這個傢伙,都沒怎麼拿正眼瞧對方。”

說著還不忘搖頭嘆息,“一個二級,去做低階任務更好,跟著我們完全是拖後腿。”

刀疤臉沒有再說什麼,跟李青雲揮手作別。

兩支車隊分開後,後座上的李子楚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不解地問李青雲:“宗主,你為什麼要那麼說蘇安?”

“怎麼著,你要給蘇安打抱不平?”李青雲透過後視鏡瞥了他一眼。

李子楚沒再說話,但臉上頗有不忿之色,只是不敢表現出來。

李青雲輕笑一聲:“我算是看清了,比起蘇安,你小子才是真正的小白!”

李子楚不解其意,對方不像是在說戰場表現。

李青雲接著道:“這個刀疤臉可不是什麼善茬,手下有超凡者的人命。他打聽張雨櫻也就算了,關心一個二級新人做什麼?”

李子楚似懂非懂:“宗主是說......”

李青雲點了根菸:“我什麼也沒說。

“不過荒野兇險,殺機並不總是來自於妖魔。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幫蘇安藏個拙不是壞事。”

李子楚恍然大悟。

如果刀疤臉打聽蘇安是要對他不利,那麼李青雲那番話將會讓對方誤判蘇安實力,從而給蘇安爭取到轉圜餘地。

若是刀疤臉沒有這方面的打算,那也不會給蘇安造成多大損失。

“可是宗主,一旦刀疤臉發現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亦或是為此付出了代價,你豈不是要被他記恨?”李子楚擔心地問。

李青雲慢悠悠吐出一團煙霧:“欠了人情總是要還的。我李青雲雖然不是什麼好鳥,但為人處世起碼講規矩。

“你小子給我記著,不管你日後做什麼樣的人,江湖規矩一定要放在心上,否則就沒人願意跟你來往,這個超凡者江湖你便混不下去。”

李子楚精神一震:“是,我記住了。”

另一邊,刀疤臉的駕駛員神色輕鬆地道:“老大,黃探長這回可真是慷慨,就為了一個二級的小雞仔,居然給我們出這麼大的價錢。”

刀疤臉冷哼一聲:“哪有那麼簡單!

“小雞仔雖然不足為慮,可他有降妖司的關係,如若不然怎麼會被張雨櫻帶著?我們幹這票,一要開罪張雨櫻,二要得罪降妖司。”

黃海沒打算放過蘇安。

礙於張震林護佑,他前幾天沒得到機會,後來從“社會宗門管理處”的朋友那裡得知,蘇安要建立宗門,這就讓他看到了希望。

原本,黃海計劃蘇安一出城,就派巡捕房的捕頭們幹掉他,所以一直讓黃嶽文的人暗中盯著對方。

孰料蘇安跟張雨櫻走到一起。

張雨櫻實力不俗,尋常超凡者難以匹敵,這擺明了是張震林的安排,防的就是他暗中作梗!

沒辦法,黃海只能讓社會上的超凡者動手,而且得藉助這次與妖魔作戰的機會,力求避過正面與張雨櫻起衝突,悄無聲息讓蘇安殞命。

聽罷刀疤臉的話,駕駛員臉色一變:“這麼一說黃探長也太過吝嗇,居然只給這麼點錢!

“老大,我們殺蘇安會有這麼大麻煩,是不是得不償失?這一單我們能不能不接?”

刀疤臉瞬間惱火,一巴掌招呼在駕駛員腦門子上,差些讓對方把車給開到溝裡去:“你不想接,難道我就想?

“這種事誰沾上都是一身髒水!可我有什麼辦法?黃探長親自給我打的電話,我還能拒絕不成?!”

表面上,駕駛員訥訥不能言。

暗地裡他痛罵刀疤臉:搞得好像你很清白似的,還不是你做人不地道,在超凡者圈子裡混不下去,只能去給巡捕房當狗?

刀疤臉品行不端,以前在出任務的時候殺過同隊的人類超凡者,名聲早就臭了。要不是有巡捕房照拂,根本沒法在冀州市立足。

超凡者殺超凡者這種事不新鮮,但不能在出任務的時候。

任務期間大家都是並肩作戰、性命相托的戰友,妖魔才是共同敵人,這時候連自己人都殺,誰還敢信任你?

必然是萬眾唾棄的下場。

“都給我機靈點,不要事先漏出馬腳!”

刀疤臉回頭叮囑後座上的兩名手下,“咱們先取得對方信任,再趁著跟妖魔作戰的時候,無聲無息幹掉他,這樣就沒人會察覺。

“誰要是辦事不力,讓大家背上罵名,我第一個宰了他!”

後座的兩名超凡者毫無壓力,表示肯定把事情辦好,讓蘇安死無葬身之地。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他刀疤臉一起混的,自然不是什麼好人。

登上一座高高山包,蘇安縱目遠眺。

除了山林與農田,他什麼都沒看到。

隊伍是步行,速度不可能很快,不過大家都是精銳超凡者,小跑著趕路倒也不慢。

小梅操控著一架新的“蜂鳥”無人機,為隊伍探路打頭陣,讓眾人不必分太多心警戒四周。

張雨櫻扛著她那把材質非凡、形狀略顯特異的“驚蟄”,姿態閒適、眉眼慵懶地走在蘇安旁邊:

“小鬼,這真是你頭回出城對付妖魔?”

蘇安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初上戰場殺敵建功的興奮勁兒早就過去:“當然。”

趙雨櫻表示不信:“小梅帶你去都司躲避,你為何能毫不猶豫回頭?”

蘇安道:“如果這是一場普通戰鬥,我或許會選擇撤退,

“但這是我的第一場戰鬥,如果從一開始我就做了懦夫,那我將永遠成為不了強者。”

趙雨櫻雙眼微微一亮。

之前蘇安就老是宣稱自己不是弱者,但她根本沒在意,甚至覺得蘇安心性輕浮、喜好自誇,但此刻再聽類似的話卻是另一種心情。

言行一致,關鍵是做得出彩,由不得趙雨櫻不心生讚許之意。

她是正經強者,而強者只會高看強者。

但表面上,張雨櫻依舊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好像對什麼都有所預料,什麼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雖然莽撞,但也勇氣可嘉。人不輕狂枉少年,算你做得不錯。”

蘇安沒把對方的誇獎當回事:“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妖魔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佔山佈陣了,都司軍營為何毫無預警?

“我們跟妖魔殺得震天動地,他們為何一兵一卒都不出門?”

張雨櫻唇角微揚。

她等的就是這種時候。

她決定好好拿捏、揉搓一下蘇安。

如果蘇安真的只是尋常人,她的興致或許早就淡化,正因為蘇安的表現極為不凡,她的爭強好勝之心才按捺不住。

趙雨櫻豎起幾根手指,老神在在地道:

“小鬼,你應該知道,傳道、授業、解惑這三樣,一樣比一樣珍貴。

“之前的,算我看在隊友的份上免費教你,但往後......”

她轉頭瞅了蘇安一眼,曳動的眸光裡,隱隱藏著貓戲老鼠般的捉弄之意:“你可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蘇安表示自己絕不是吃霸王餐的人:“我給錢!”

雖然他沒什麼錢,但從來不會輸了氣勢。年輕人嘛,就得有股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勁兒。

張雨櫻呵了一聲:“你覺得姐姐我,是看重金錢的人嗎?”

蘇安睜大眼睛:“難道姐姐看重的是我這個人?”

張雨櫻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多沒內涵的人才會喜歡一顆小鮮肉,你這是在看不起誰呢?”

她表示自己是心智特別成熟的女人。

蘇安長吐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很是慶幸地道:“不是就好。”

張雨櫻:“......”

你慶幸個什麼勁兒,姐姐我還配不上你了?

蘇安緊跟著問:“那姐姐要什麼?我什麼也沒有。”

張雨櫻:“別的沒有,勞動力總有吧?待會兒休息的時候,你先給我捏肩捶背,把我伺候舒坦再說。”

蘇安果斷搖頭:“不行。”

張雨櫻銀牙暗咬:“不行?”

蘇安一臉正色:“我蘇安永不為奴!”

張雨櫻額頭冒出一根黑線:“怎麼就扯到為奴上去了?”

蘇安慷慨陳詞:“服侍人這種事,自願去做那是出於愛意,被動去做就是為奴為婢!姐,你這是想要我的尊嚴啊!”

張雨櫻被擠兌得無言以對。

她還能說啥,總不能要求蘇安對她有愛吧?

“難道你想白嫖?”張雨櫻很不服氣。

“白嫖可恥!”蘇安義正言辭。

張雨櫻很滿意蘇安的覺悟:“那你想通了?”

蘇安點頭:“想通了。”

張雨櫻老懷大慰,覺得自己總算鬥贏蘇安一次,開心地指了指前面一座山頭:“待會兒我們去那裡休息,你好好給我捏捏......”

蘇安奇怪地看著她:“我是想通都司為何不出兵了。”

張雨櫻:“......”

她不相信,更不甘心這回鬥法自己又落入下風。

蘇安自顧自地道:“清河農場被成百上千的妖魔進攻,都司為什麼沒有派部隊過去?

“因為衙門給我們這些社會超凡者釋出了任務。

“都司營地的駐軍為何不出動?因為我們已經跟妖魔開戰。

“都司不是沒有實力,而是不想出兵,畢竟出兵就會有傷亡。妖魔不是好對付的,裡面那些官宦子弟誰願意冒生命危險?

“相比較而言,給我們釋出任務,讓社會超凡者去賣命就要划算得多。他們可以安安穩穩地,繼續在後方躺著賺錢。”

趙雨櫻吃驚不小。

這是一個剛從學校出來、初次出任務的新人,就能看透的事情?她可是費了好些年付出了不小代價,才認清這個事實。

蘇安嘆息一聲:“現在我理解社會上為何有那麼多宗門,宗門發展為何有等級森嚴的積分限制了。

“官府需要我們替他們去賣命,他們驅使著我們不得不去賣命。我們去賣命了,他們就能吃香喝辣、坐享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