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嘴上現在不敢當眾種族主義,但心裡的種族主義卻根深蒂固,無法消除。」

非裔助理檢察官很有感觸的嘆道:「但媒體卻不會報道任何種族主義,看著吧,我們反而要成壞蛋了。」

「要壞就壞的徹底點。」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自嘲道:「最好是那種無法被人打敗的終極壞蛋,那樣或許也不錯。」

「沒有人能不敗,終極壞蛋也擋不住主角光環。」

非裔助理檢察官搖頭。

即便是在調侃,他對比也完全悲觀。

「柏蘭德一家有主角光環,還是我們的精英大律師有主角光環?」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臉上重新有了笑容:「我都不覺得,我反而覺得我們的神探查克有主角光環。」

「希望如此吧。」

非裔助理檢察官對於案子中折射出來的社會上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很感慨,沒有什麼心情附和搭檔的玩笑話。

正如生活大爆炸中,說起對美國社會各個種族的刻板印象,猶太人的霍華德就被說肯定有一個律師親戚,印度人拉傑什被說肯定有一個當客服的親戚,而他們雖然不想承認,但的確都有這樣的親戚。

非裔助理檢察官的種族等級雖然僅次於猶太人和白人,但是這兩者恰恰在法律行業內佔據著主要生態位。

雖然他面臨各種隱形的種族歧視,幾乎是隨處可見的,卻又無能為力。

因為是隱形的,都說不出口,說出來也不會有人承認,更不會有任何改變,因此對此太感同身受了。

很快,老白男律師威爾就走出來,對著兩個檢察官示意談談,說出了自己的控辯交易,還是上一個律師那個提議。

「二級過失殺人罪,2到6年刑期,服最低刑期。」

「我們已經找到充足的證據證明是蘭迪·柏蘭德在他媽媽的教唆下槍殺了17歲的Ti,柏蘭德先生知情,卡爾·柏蘭德更是參與毀掉證據協助謀殺。」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無語的看著提出交易的老白男律師:「你和我說只坐兩年牢?」

「我的當事人是「世上的鹽」,我知道,你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老白男律師威爾依舊胸有成竹。

所謂的世上的鹽,語出馬太福音,耶穌將門徒比作世上的鹽,因為在猶太人眼中,鹽不僅是生活必需品,也能調味和防腐。

耶穌要求門徒在世上起到做鹽的作用,即做世人的精華和表率。

後來「世上的鹽」就成了「社會中堅」「造福社會的表率人物」的代名詞。

「Ti更是!」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反駁道:「他是真正的天才,才17歲就拿到了NASA獎勵,還是高中諾貝爾獎的有力角逐者!」

「或許是人參,但不是鹽!」

老白男律師威爾聳肩笑道。

「……」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和非裔助理檢察官相顧無語。

老白男律師威爾是不是在種族歧視?

表面上沒有,因為人參遠比鹽貴重,說柏蘭德一家是鹽,而Ti是人參,的確符合彼此的定位。

但聽話不能只聽字面意思,還要聽音。

人參或許更珍貴,但並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對普羅大眾來說,可有可無,有還是沒有,沒有任何觸動。

但鹽就不一樣了,每個人都要用到,不可或缺。

當面臨真正的選擇時,一粒微不足道的鹽,根本不是價格貴上成千上萬倍的人參能夠相提並論的。

人們只會選

擇鹽,為此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人參。

並且還有一層內涵:鹽是白色的,而人參(西洋參)是偏黃色的。

面板的顏色是改不了的!

所以配合上老白男律師威爾的動作表情語氣,這就是赤果果卻又讓人沒法說什麼的種族歧視!

這種明晃晃卻又讓人無話可說的說話藝術,經過幾十上百年的積澱,早已成為上流社會紳士和精英們的必修課。

我知道我歧視你,你也知道我歧視你,所有人都知道我歧視你。

但全都心照不宣。

「so,我們達成交易嗎?」

老白男律師威爾向執行助理檢察官伸手試探。

「當然不!」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斷然搖頭:「這個世上早已不缺鹽,人參才更能救命!不管是對個人,還是對整個社會!」

「既然如此,你們就起訴吧,我們法庭見!」

老白男律師威爾見此也沒有堅持再勸,依舊是標準的美式假笑。

他其實也贊同執行助理檢察官「這個世上早已不缺鹽」的說法,他也根本不在乎普通鹽粒的柏蘭德一家。

他被派來替柏蘭德一家打官司,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因為柏蘭德太太和大兒子蘭迪屬於合謀殺人的罪犯,檢察官不同意在出席法庭聽證會前保釋,所以老白男律師威爾只將柏蘭德先生給帶出了警局。

很快,聽證會就舉行。

「檢方起訴瑪麗·柏蘭德、蘭迪·柏蘭德,罪行是二級謀殺罪,二級合謀罪,辯方如何答辯?」

「無罪!」

「無罪!」

柏蘭德太太和大兒子蘭迪都準備做無罪辯護。

她們倒是想控辯交易一下,奈何查克根本不允許。

「檢方起訴卡爾·柏蘭德,罪行是故意毀壞證物,協助謀殺,辯方如何答辯?」

法官又問。

「無罪!」

被同樣起訴了的卡爾,終於能夠學以致用的在法庭上第一次開口,不過不是為了別人辯護,而是為自己。

「對於保釋,辯方和檢方有什麼意見?」

法官主動和老白男律師威爾打了招呼:「萊納德,很高興見到你,你先說。」

「也很高興見到你,法官大人。」

老白男律師萊納德·威爾笑著和法官打了聲招呼:「我的當事人沒有任何危害性和潛逃性,他們是社群的重要人物,任何高額的保釋金都是不公平的!」

「檢方呢?」

法官看了一眼少年卡爾,眉頭皺了皺,對著負責起訴的非裔助理檢察官面無表情的問道。

「檢方要求保釋金每人5萬美金。」

非裔助理檢察官開口道:「乘機潛逃或許不是問題,但是考慮到案情嚴重程度……」

話未說完,就被法官不耐煩的打斷:「打住吧!當你做的對的時候,你總是對的!」

說道這裡,他看向了老白男律師威爾,換上了更加親暱的稱呼:「萊納德,他是對的,畢竟這是二級謀殺,每人5萬美金保釋金。」

他很瞭解老白男律師萊納德·威爾,知道被告能請出萊納德·威爾,5萬美金一個人保釋,並不是問題。

「好的,法官大人。」

老白男律師威爾臉上美式假笑不變。

不過是5萬美金一人罷了,對於那些同樣二級謀殺動輒30萬、70萬甚至百萬、千萬的保釋金,這點錢和沒有沒區別。

原本的柏蘭德一家拿不出。

但派他過來的組織卻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很快保釋金就到賬,然後老白男律師威爾就帶著柏蘭德一家,離開了法院,外面早已圍滿了長槍短炮。

連***這種大媒體都派人過來追蹤採訪了。

很顯然,典型白人一家因為槍殺了一個華裔少年,而被幾乎全體起訴,這的確能刺激到很多人的眼球和神經。

只不過並不是正常的那種刺激反應。

一眾媒體想要報道的不是無辜被槍殺的華裔少年Ti而是被幾乎一家端了,「貌似很可憐的」柏蘭德一家。

正如老白男律師威爾所說,普羅大眾的情緒只在意最不可或缺和他們一樣白的鹽,而不是可有可無甚至有些厭惡的和他們顏色不同的黃色人參。

在媒體眼中要講的故事都是柏蘭德太太的故事。

一個被只會死讀書的華裔同學內卷的生理心理都不健康的天才白人少年。

一個為了兒子的白人慈愛母親。

一個為了母親和弟弟的白人好大哥。

一個因為慈愛母親和好大哥為了自己犯了錯,而想要拯救家人的天才白人少年。

這哪是什麼全員惡人家庭啊?

這分明是家人俠本家!

檢察官竟然要死死抓著不放,將他們全部起訴,平時對那些有錢人就唯唯諾諾,對於他們同樣的普通人家,就重拳出擊,這實在太過分了!

也就是他們過來時很多人提前得到提醒,不要多提神探查克,更不要痛罵「自己人」,不然他們肯定也會將查克也囊括在這種批判的聲浪中。

沒辦法!

檢察官幹這一行的,就要接受輿論監督,乾的不好活該捱罵!

痛罵也是為了讓檢察官成長。

但是神探查克不同,他的公司有各家媒體的股份,是重要股東之一,當然要給個面子,能不提就不提了。

好在這也是他們這些媒體記者的看家本事了。

對於自己人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角度進行花式讚美,沒有批評或者乾脆閉口不談,提也不提。

對於不是自己人就重拳出擊,言論自由,客觀公正。

至於本該是案件和事件的主角,被無辜槍殺的華裔天才少年Ti,以及本該有的是非對錯?

主不在乎,自然沒人在乎。

地區檢察官辦公室。

「唉,滿城風雨啊。」

地區檢察官亞當·希弗不斷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面具。

作為競選出來的地區檢察官,輿論風潮對他影響最大,即便他已經選擇了和查克坐在同一條船上,但踏出舒適圈的他,以及被風暴給吹得噁心想吐。

「我們證據確鑿!」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安慰自己的上司和好友。

「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

地區檢察官亞當·希弗吐槽道:「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種簡單明瞭的數學問題,神探查克不明白,不,他明白但不在乎,但我們難道還不明白不在乎嗎?」

雖然是同一條船,但他隨著風暴被搖的要死要活,可是查克卻是在船的上方,只是經緯度和他在一條船上,而Z軸卻高到大氣層,甚至在空間站上,哪裡會在乎船上的風暴?

「查克在做正確的事情,我們也一樣。」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笑道:「做事總要揹負壓力的。」

「神探查克的確很正確,但是這種正確帶來的壓力,才多久我就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地區檢察官亞當·希弗痛苦面具的臉上露出幾分期待:「好在這份正確不該只侷限於紐約,我也不是那種獨享的

人。

我最近已經在到處打聽全國各地有沒有更加需要這種正確的案子,希望能讓全美民眾對於這個能夠給他們帶來絕對正確和正義的神探查克雨露均霑。」

「你打算這麼做?」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聽了一愣,隨後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的上司和好友,對於對方的智慧深感佩服。

「我除了這麼做,還能怎麼辦?」

地區檢察官亞當·希弗苦笑的一攤手。

惹不起,也躲不掉,只能儘可能將神探查克的注意力給引到紐約之外,不能總讓他一個人密集的承認受這種絕對正義帶來的絕對壓力吧?

憑什麼啊?

「我想查克應該不會拒絕。」

執行助理檢察官本·斯通想了想,笑道:「他其實並不在乎案子在哪裡,只要你找到他感興趣的,相信他會去的,到時候你也能放鬆一下。」

智慧的他們主動領悟瞭如何在順著查克的前提下,減輕因為查克而揹負的強烈壓力。

而Ti一家的情況卻很不好。

輿論風暴也席捲了她們。

那些上層精英還講究些體面,只會隱形歧視讓你說不出話來,但是底層的人,卻完全不管這些,直接對受害者的她們動起了暴力。

店面已經在晚上被砸被潑被塗鴉。

那些所謂的唐人街白虎幫什麼的,對於這些衝到他們地盤,肆意妄為的人,視若無睹,安靜的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

Ti的姐姐和媽媽,瑟瑟發抖中,第一時間被查克帶離了唐人街。

「案子結束後,不管是換個地方生活,還是回國,都不用擔心。」

查克對畏懼遲疑的Ti的姐姐說道。

Ti的姐姐也走出了唐人街,之前一直不在唐人街居住,自然也屬於那種有能力搬走就第一時間搬走的聰明人。

而聰明人自然想得多,容易產生妥協心理。

即便涉及的是被無辜殺害的親弟弟。

能幫弟弟討回公道,她會努力。

但如果實在大勢不可違,她也不會堅持。

畢竟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