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見了陸炳。

年前財政會議提前到了明日。

一連兩個訊息,很快就傳進了裕王和景王一方人的耳朵裡。

陛下召見了陸炳,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

但重點是,陛下召見了陸炳之後,年前的財政會議就提前了,這不由的各方不多想。

裕王府,大殿之中。

一座火爐燒的紅火,案几上擺放著香爐,房間裡一群人圍著坐,伸著手烤火。

“宮裡突然提前了財政會議,跟陸炳有什麼關係?”高拱突然開口問道。

聞言,徐階、張居正、趙貞吉、譚綸等人都是神色各異。

坐在上首位置的裕王朱載坖(ji)拿著茶盞的動作微微一滯,而後又繼續。

“提前就提前吧,索性也沒幾天了。”趙貞吉看了眼眾人,雲了句廢話。

一旁的張居正則是端坐著,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中,有思索之色浮現。

顯然,他也在疑惑,御前財政會議為什麼會提前,還有這事跟陸炳的關係。

眾所周知,陛下玄修,很看重日子。

這個時候,竟然完全不顧日子,匆匆提前開啟御前財政會議,這其實是個訊號。

而他們現在在乎的就是這個訊號的深意。

“陛下的決定,豈是我等可以揣測,”這時,徐階緩緩開口,“做好分內事即可,對於我等來說,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

脾氣有些火爆的高拱聽到這話,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拍著桌子怒聲道:

“倒嚴,嚴黨必須除掉,否則我大明將被折騰的沒有一天安寧日子,遲早亡國!”

聽到亡國,裕王眉頭皺了皺,但也沒說什麼,高拱脾氣向來火爆,倒也沒二心。

不過他心裡對這個觀點也是很認同的。

嚴黨是老四的支持者,要是嚴黨倒下了,那老四就失去了支持者。

“嚴黨貪婪無恥,中飽私囊,國家的錢,賺三百萬,他們就敢往自己兜裡揣兩百萬!”

大殿上,說到激動處,高拱直接站了起來,手背拍打的手心‘啪啪’作響。

“國庫已經虧空的不成樣子了!”

“若是讓他們再這麼一味的矇蔽陛下,不加以制止,這天下的老百姓,還活不活了?”

看著暴躁的高拱,穩如泰山的徐階,只會雲廢話的趙貞吉,張居正略一沉吟,開口了。

“我們應該看到問題的關鍵,”說著,他抬手對裕王拱了拱,“嚴黨受陛下重用,是因為他們能給宮裡源源不斷的送銀子。”

這話,就算是明說了,嘉靖在保著嚴黨。

裕王雖然覺得被人當面議論自己老子,有些不舒服,但他也知道,這是事實。

只能默不作聲,算是預設了張居正的話。

“我認為,要想跟嚴黨抗衡,讓陛下放棄嚴黨,那還是要從銀子上下手。”

“若是我們也能有個可行的賺錢法子,那就能為陛下分憂,嚴黨優勢也就不再。嚴黨勢大,如此徐徐圖之,必能剷除!”

聽張居正說話,條例清新,一針見血,讓裕王很是滿意,於是微微頷首,以示讚許。

其實他們都清楚,現在朝廷財政虧空嚴重,賑災、軍需、宗室…已經入不敷出。

饒是嚴黨也已經拿不出銀子了,嗯,確切的說,不願意割肉來喂朝廷。

這個時候,自己等人拿出法子來,那在陛下眼中,嚴黨就變得不再不可或缺了。

“海上可能來錢?”這時,裕王開口。

聞言,在場幾人的神色在一瞬間,都有了不可察的變化。

老神在在的徐階這時開口道:“海上生意風險太大,完全是在賭了……”

“稍有不慎,就可能血本無歸。”

“此外,一旦開了海上生意,與祖制有違。”徐階目光深邃的盯著裕王沉聲道:“嚴黨勢大,但做事有傷天和,其氣數已盡。”

“關鍵時候,殿下切不可心急,更不能有絲毫的紕漏,別忘了,還有景王殿下!”

聽到景王,裕王心中一怔,心中陡然警覺。

其實祖制什麼的,也就是名義上的事情而已,他們老朱家做事,向來不拘小節。

說句對祖宗不敬的,祖制從成祖他老人家開始,就已經是個非常“靈活”的存在了。

說的再久遠一些,建文開始就有苗頭了,要不然削藩哪來的?

而對於他,或者是父皇來說,若是有利,海禁什麼的,也不是不能開。

但此刻,聽完徐階這番話,他考慮的則是另外一個重點,那就是一旦自己開了海上生意,老四就會以此作為攻擊點!

一旦海上出個意外,那就什麼都完了!

徐階說的對,寧可什麼都不做,看著嚴黨自己走向滅亡,也絕對不能冒險犯錯。

父皇向來喜歡老四,對自己多有不喜,若是自己這個時候犯錯,那就是致命的。

他苦心孤詣多年,絕對不能在關鍵時候出差錯。

“聽說嚴黨請來了正一道的真人。”這時,張居正突然開口,換了個話題。

“不錯,收到訊息,這位正一道的真人,似乎是個妙齡少女。”趙貞吉開始雲了。

高拱冷哼一聲,道:“無恥嚴黨,不當人子,為了利益是什麼腌臢事都能做出來!”

話題成功的從海上轉移。

“妙齡少女?”裕王抬了抬眼,好奇道:“女道士?”

“咳!”這時,偏殿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咳嗽聲,裕王面色有些不自然。

“不錯,”張居正微微頷首,“這女冠我遣人調查過,在道法造詣上,頗有建樹。”

“陶真人仙逝,藍神仙又是散修,朝中沒了道門之人,正一道派人進京也情有可原。”

眾人開始談論起這位道門女冠。

“哼,女冠?”脾氣火爆的高拱憤怒道:“依我看,也不過是魚玄機之流!”

“呸,噁心!”說著,還重重呸了一聲。

聞言,眾人都不由失笑搖頭,一時間氣氛倒也輕鬆了不少。

而與清流一黨所料相同的是,嚴嵩確實是打算藉此機會,給嘉靖舉薦一位道門仙子。

嚴府,大堂之中。

“敢問仙子,天上可有仙人?”

一副老眼昏花,看起來就像個慈祥老人的嚴嵩,笑著看向一旁端坐的藍衣道袍少女。

一旁作陪的,則是小閣老嚴世蕃。

“嚴閣老,萬萬不可再言仙子二字,貧道受之有愧。”少女作了個揖禮,抬起一張姣好,不施粉黛的鵝蛋臉,道:

“天上有無仙人,貧道不敢妄言。”

“但,可以肯定的是,此間並無仙人……”

“清風道長。”這時,小閣老嚴世蕃出言打斷,笑道:“天上有仙,人間有真龍。”

“嗯?”聽到這話,少女一愣,眨了眨眼,看著嚴世蕃,當場起身做了個揖禮,認真求教,“莫非小閣老也是修行中人?”

“清風願聞其詳。”

清風,是少女的道號。

看著這個單純的少女,嚴嵩老臉上笑吟吟一片,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莫名之色。

心中已然是閃過了千般計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