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醉酒

凌瑾遲終於正眼看他，眼神帶著隱隱的威脅：“胡說八道什麼。”

童知清輕笑，然後做出投降狀，“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別玩了，好好打遊戲。”他一句命令，壓迫感十足。兩個人也不再胡鬧，都開始全身心地投入遊戲。

*

——七點，金色年華。

包間內約有二十號人，幾乎都是圈子裡的少爺小姐。這次組局，是為了慶祝程家大少爺回國。

程家在豪門裡也是中流砥柱的存在。初中時期，他與林憶就是好朋友。一個朋友線下來，幾個人都成了好友。不過，兩年前，他突然選擇出國深造。直到昨天，他臨時回國的訊息才傳遍整個圈子。

包間裡不少名人，自然巴結的人也不在少數。和林憶、童知清的“來者不拒”不同，凌瑾遲的態度很直接，就是“別來煩老子”。

他頂著一張冷峻臉，眉頭微蹙，弧度天生向上撇，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只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鬆散，兩眼彎彎，透露出孩子氣，有些別緻的可愛。

不過，大部分人達不到讓他露出笑容的地步。

氣氛逐漸活躍起來，程鬱作為主人公，笑著向眾人道：“今天我作局，大家別客氣，都記在我的賬上。”

“喔呼！程老闆大氣啊！”

“哈哈，多點多點，讓他破費！”

……

載歌載舞，酒過三巡。

午夜十二點降臨。

凌瑾遲本來是不想喝酒的，但程鬱特意過來找他。推脫不了，還是喝了好幾杯。今天的酒是收藏款的，屬於比較烈的酒，以至於最後，在場沒有幾個人是清醒的。

程鬱本就比他們大上兩歲，又在國外生活過，喝酒早已是家常便飯。看著滿屋子醉醺醺的人，他笑著摟住凌瑾遲的肩膀，頗為苦惱：“哈哈早知道就不上這個酒了，這下子怎麼送回去啊？”

凌瑾遲揉著暈乎乎的腦袋，應和道：“自己闖的禍，還不自己解決。”

“哈哈哈哈回頭全部送到我家去，我家場子大，幾百個人都夠！”

“你是不是醉了？”凌瑾遲斜眼看他，明明看著和沒事兒人一樣，怎麼嗓音這麼大。他勉強撐起身子，一股酸水湧上來，烏煙瘴氣的酒味讓他想吐。

“我沒醉，你醉了吧。”程鬱挑眉。

兩人離得很近，凌瑾遲聞到了他口腔裡的酒味，不由得緊緊皺眉。算了，管他醉沒醉，反正他得回去了。

“老子不管你了，自己的攤子自己收拾。”他扭頭去看其他人。林憶倒在沙發上，睡得打鼾。

凌瑾遲留下一個嫌棄的眼神，去看另一個。好在，這個是正常的。

縱觀整個房間，童知清是最清醒的一個人，全程幾乎沒沾一滴酒。

“清哥，得靠你送我回家了。”凌瑾遲道，隨即閉上了眼。被扶起來的時候，他想到什麼，指向沙發上的另一個人，“還有那傢伙。”

“知道了，先送你走，等會兒我回來找他。”

凌瑾遲低笑幾聲：“辛苦你了，欠你個人情。”

“行了，兄弟之間不談這些。”童知清把人一路攙扶到車裡，是真醉得不清。幸好，這裡離暮沅水別墅很近。

司機很快把車開到目的地。童知清搖晃了下昏昏欲睡的人，“醒醒！到門口了，能不能自己進去？”

凌瑾遲努力睜開眼睛，看清位置，他道，“幫個忙，開到後門去。”

“啊？幹什麼？”

“大門動靜太大了，肯定要驚動其他人，我從後門溜進去。”

*

正如他所料，客廳空無一人。

凌瑾遲迴來的路上吹了風，此時已經清醒了一半，只是頭還很疼。他困得不想上樓，索性在沙發上躺下來，想先睡上一會兒。

只是，他不知道，這個點沒睡的真的還有一人。

客廳旁邊就是廚房，他剛剛是在相反的位置進來的，所以完全沒注意，廚房亮起了一道淡淡的光。此時此刻，冷雲杉正在櫥櫃上找牛奶和蜂蜜。

下午陪林琳逛街的時候，林琳給她買了新出的咖啡喝。味道是好，但後遺症是——她失眠了。

翻來覆去幾個小時，她也快崩潰了。她查閱手機，說是熱牛奶或者蜂蜜水可以幫助睡眠。於是，凌晨之際，她輕手輕腳地拿著手機慢慢下樓，想在廚房找到這些東西。

她也沒想到，有人從後門回來了。

找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冷雲杉想著算了吧，正準備上樓，餘光那麼一瞄，渴望某樣東西的屬性瞬間爆發。她視力極好，在黑暗中，真的好像在茶几上看見了類似蜂蜜罐頭的瓶子。

雖然不是完全確定，但看一看總是好的。冷雲杉欣喜若狂地小跑過去，在距離茶几幾步的位置時，定睛一看。

！！！

真的是蜂蜜！

正當她準備伸手去夠時，腳下忽地絆了一下。冷雲杉呆了，瞬間思緒放空，身體不自主地向前面倒去。

“嘖——”

好訊息是：她摔在了沙發上。

壞訊息是：她摔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很沉重的悶哼聲從身下傳來，與她的心跳聲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什麼？

灼熱的呼吸聲在她的耳畔響起，伴隨著酒香，冷雲杉恍惚了一瞬。接著，背上那隻若有若無的手臂由緊變鬆，抽氣聲傳來：“能不能從我身上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站穩。客廳裡依舊漆黑一片，冷雲杉想了想，還是先把燈開了。

凌瑾遲坐起來，被刺得睜不開眼，左手搭在眼皮上，眉頭緊皺。

少年臉色微紅，在白皙的面板上尤為顯眼。再加上空氣中難以忽略的酒味，不想也知道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

冷雲杉擔憂地望過去，少年看上去很不好。自己以後少不了和他打交道，這個時候，她直接走是肯定不行的，太沒有人情味了。更何況，他之前還幫過她，雖然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

想了想，冷雲杉拿起茶几上的蜂蜜罐頭，又去冰箱裡翻出一袋檸檬，兌好溫水，做成一杯解酒效果滿分的檸檬蜂蜜水。

來到沙發旁邊，她深呼吸一口氣，把手中的杯子緩緩遞過去，“……那個，喝了這個會好受點。”

凌瑾遲本來接近昏睡的邊緣，硬是給少女的聲音拉了回來。人往往在夢境與現實的橋樑上，會處於一個暴躁的狀態。被人弄醒兩次，管她是誰，凌瑾遲的臉色絕對算不上好。

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冷雲杉默默地將收手了回來。

“對不起啊，剛才壓到你了……我就是，你喝了酒，得喝點解酒的東西。”少女慢吞吞解釋道。

“……”凌瑾遲端正身子，責罵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錯也不在她，因為也沒人會想到沙發上有人。他伸出一隻手，“給我吧。”

味道竟出奇的好。酸甜交融，檸檬的清香沁人心脾，拂去了不少頭疼。

凌瑾遲的睏意頃刻消散了，放下空杯子，他抬頭看向站在一邊的女孩。

少女穿著絲綢睡裙，頭髮隨意紮起，臉頰旁邊散落了幾縷，眸色清透，唇色絳紅，站姿也很乖巧。凌瑾遲的心情不知什麼時候安定了下來，眉目之間的戾氣也不見了。

“謝謝你的蜂蜜水。”緩緩間，少年露出一個淺笑。好像周圍的氣場也因為他的笑容，變得不再那麼強勢壓迫。

冷雲杉被他眼裡閃爍的光驚了下，反倒自己開始心慌。初見時，只覺得他禮貌又冷淡，甚至眉眼處還有些默然兇意。可現在，她又覺得這個少年好像有所不同……

“……呃，沒事沒事。”看上去人已經清醒了，冷雲杉指了指樓梯，“那我先上去了。”

凌瑾遲表示知道了，望著少女的上樓的身影，他的眼底泛出淡淡漣漪。

*

每天早上六點半，這是劉姨的上班時間。在別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這個點，她會先買菜回來，然後做飯，以及清掃。廚房就是她的戰場。

一般林琳的下樓時間是八點左右，凌瑾遲則是隨機，但只晚不早。因此劉姨做夢也想不到，今天第一個下來的是凌大少爺。

“少爺，您，您今天……？？？”她欲言又止。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就是太稀奇了。

凌瑾遲喝著粥，看上去心情頗好。

劉姨更加疑惑了，這位大少爺不是主打一個清冷風嗎？今天吃了蜜糖了？？

他緩緩道：“我先吃個早飯，等會兒上去補覺，午飯不用準備我的了。”

“好的少爺。”劉姨應聲，想到什麼，“少爺，您昨晚幾點回來的？您可記得不能喝酒啊，不然夫人肯定要罵你和先生的……”

按道理，高中生不應該喝酒。但這個圈子的少爺，從小就耳濡目染，個個接觸菸酒都很早。凌瑾遲不抽菸，但是在他爸的“帶領下”，還是碰了酒。初三那年畢業，凌儈帶著他去了趟酒吧，兩個人大醉淋漓地回來，林琳氣得，揪起耳朵把兩個人臭罵一頓。

後來，凌儈偷偷告訴他，可以偷著喝一點，不要過量，而且絕對不能被林琳發現。

“少爺您沒喝吧？”劉姨是林琳招進來的，等於是一個陣營的。

凌瑾遲面不改色道：“你看我喝了嗎？”

沒有酒味，臉色也正常。劉姨觀察了下，笑著道，“果然少爺還是有分寸的。”

凌瑾遲心裡道，可不是嗎？起來先洗了個澡，又喝了一大杯蜂蜜水，這下萬無一失了。

想來，還得感謝那位呢……

*

林琳老時間點下樓後，劉姨過來和她說了這件事，林琳還有些不相信，“噢，這小子真沒喝酒？”

“是的夫人，少爺臉色正常，也聞不到酒味，估計昨晚回來還挺早，都吃過早飯了，說是午飯就不吃了。”

“嗯，這樣最好了。”林琳很滿意，對劉姨道，“今天我們飯吃早點，下午我要去趟我本家。我爸媽聽說我找到了若若的女兒，要我趕緊帶孩子過去看看。”

“好的夫人，少爺要去嗎？”

“不帶他了，讓他睡吧。這臭小子，就算沒喝酒八成也玩瘋了。”嘴上是抱怨，林琳還是心疼這個兒子的。

劉姨點點頭，鑽進廚房裡一頓猛幹。

吃過午飯，林琳帶著冷雲杉踏上了路程。相鄰的兩個城市，之間就隔了條海。

兩位老人家一見到冷雲杉就高興得合不攏嘴，誇她長得水靈，和她媽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琳在一旁笑著道：“和若若一樣都是大美人，以後咱們家就兩個孩子了，我也算兒女雙全了哈哈哈……”

外婆問道：“阿遲怎麼沒來？”

“睡覺唄。您孫子您還不瞭解？”林琳聳了聳肩。

“這臭小子！”外公罵道，“也不知道給杉杉做個榜樣……杉杉，以後有什麼事都找他，不要怕麻煩。他要是欺負你，我打斷他的腿！”

兩位老人的態度過於熱情，冷雲杉被一句一句豪言壯志弄得暈頭轉向。她沒想到，會有人這樣給她底氣。

外婆帶著她去後花園看菜園觀光。趁著間隙，外公對林琳說道：“杜若丫頭的恩我們是報不了了，她的女兒，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

他的語氣很正式，也很莊重。

早在二十多年前，林琳學生時代的時候，她曾是一個被霸凌者，幾度自盡未果。父母都在農村打工，無權無勢。林琳那時的生活只能用“黑暗”來形容，直到杜若，也就是冷雲杉的媽媽出現，她的人生才迎來了光明。

後來兩人因故分離，連杜若什麼時候去世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才知道她當初嫁給了一個窮小子。杜若是千金大小姐，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她一意孤行，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絡。

知道自己最好閨蜜去世的訊息，林琳那幾天真的是悲痛欲絕。所以她才那麼堅決，一定要把冷雲杉接到自己身邊來照顧。

本來打算呆一下午就走的，結果因為兩位老人過於不捨，只好住了下來。在這裡的幾天，冷雲杉瞭解到了很多關於自己母親的年輕事蹟。

杜若去世得早，冷雲杉其實不怎麼記得媽媽，只是透過爸爸的描述來勾勒一個模糊的影子。

而在兩位老人家和林琳的口中，她發現了媽媽身上的其它品質，比如勇敢果斷，比如雙標明顯，比如富有愛心……好像不知不覺中，她有了一種媽媽從沒離開過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