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福大帥跳河記

輕步兵的交鋒很快就結束了。

雙方的獵兵都沒能來得及下一步的裝填，兩邊的大陣就已經壓上來了。

“放平槍口！準備射擊！”

綠旗兵的將官們紛紛大聲吼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槍口指向了前方。

無論是誰，面對這麼多火槍都要頭皮發麻。

如果是大明陸軍，這時候肯定會召喚隨軍陣一起前進的輕迫擊炮轟擊了。

但是劉之協的宿衛們卻彷彿沒看到一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這樣抬著腳向前。

按照操典（舊版大明陸軍操典）。

射擊的最佳距離是在二十步以內。

所以按照軍令，此時開槍者，殺無赦，還要沒收土地，全家趕出莊園，家人淪為奴僕。

在這樣嚴重的代價下。

這些忠臣的天國戰士是會嚴格的遵守命令，無懼死亡，徑直向前，哪怕身邊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補上空位。

這一往無前的勇氣讓那些打了一輪排槍的綠旗兵產生了不小的騷動。

不少人頭皮發麻，下意識就要轉身就走。

但此時周圍都是人擠人的密集軍陣，後面的人的刺刀就頂在前面，如何能後退。

只能硬著頭皮。

手忙腳亂的裝填。

大約十幾秒鐘之後。

又是一輪齊射！

這一次被擊中的天國軍就密集了不少了。

不過他們依舊沒有開槍。

而是咬著牙繼續向前。

直到

距離敵軍十五步！

十五步，火槍齊射！

“停歩！向右看齊！”

“槍口放平，瞄準”

十五步！

這要比明軍的操典規定還要近。

而且明軍的線列步兵都是有各種曲射火力的掩護下向前的。

即便如此。

二十步也幾乎是極限了。

然而這些天國的府兵，卻能走到距敵十五步！

在歷史上。

大英帝國的龍蝦兵就是靠著這一招鮮吃遍天的。

把敵人放到儘可能近的距離再集火。

這是英國陸軍最大的優點。

但要做到這一點，卻相當不容易。

要士兵盯著敵人的子彈前進，忍受死亡和恐懼，在幾乎貼著敵人的鼻子的距離上端起槍，瞄準，開火，然後衝鋒。

這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了。

而歷史上的而英國陸軍就是靠著這一招，常常能夠取得戰役的勝利。

而在眼下。

比龍蝦兵還要狠的天國府兵，他們的勇氣是這個世界上任何軍隊都難以比擬的。

他們都是有家有口有莊園的地主。

他們知道。

他們必須要在這樣的戰爭之中拿出勇氣，他們的家人才能繼續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之中活下去。

更好的活下去。

“齊射！”

伴隨著一聲聲怒吼。

轟！

驚雷驟響。

一道整齊的白煙出現在了天王宿衛的陣前。

十五步外。

綠旗兵陣前出現了一拍整齊的血線。

頓時密集的佇列之中出現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身影。

“阿兄，阿兄！”

“瘋了，瘋了，他們瘋了！”

“他們是一群瘋子.”

“沒法打了，快跑吧！”

“回老家，會山東老家”

綠旗兵計程車卒、軍官在這一刻都懵額。

有的人沒有被擊中，但是也喪了膽，丟掉了手中的槍械，抱著頭大吼著就要炮。

就在此時。

第二陣的排槍又響了起來。

兩道排槍。

綠旗中軍，被福康安寄予厚望的明式火槍兵，全線崩潰！

與此同時。

天國軍的左右兩翼。

在精銳府兵的帶頭衝鋒下，也像是兩柄重錘。

砸進了綠旗兵的軍陣之中。

氣勢驚人的天國大軍一下就衝破了抬槍、鳥銃、子母炮、弓箭等雜七雜八的遠端武器組成的攔阻網。

忍受了一波巨大的傷亡之後。

短兵相接！

到了白刃戰階段。

取決於戰爭勝利的關鍵，就只能是前線士兵的勇氣。

而在這方面。

天國大軍幾乎是有著碾壓一般的優勢。

不過十幾分鍾。

綠旗軍步陣的左中右三軍都遭到了猛烈的攻擊。

戰陣搖搖欲墜！

只剩下在後方的三萬預備隊沒有被攻擊。

福康安目光死死的盯著前線。

怎麼會如此悍勇？

怎麼會如此悍勇？！

福康安難以置信。

這還是漢人嗎？

漢人竟也能如此悍勇的時候？

這教匪莫不是真的有什麼洗腦的邪術，把這些教徒都洗成了悍不畏死的瘋子？

十五步啊。

幾乎就是臉貼臉的距離了。

頂著子彈，走到十五步射擊。

這樣的兵怎麼才能養出來？

八旗的紈絝子弟們待遇夠好吧？

讓他們盯著槍子兒前進？

想都別想。

其實福康安想的有些複雜了。

第一代的八旗兵也能做到這點。

無他。

第一代封建強兵更能吃苦而已。

這當兵打仗。

能吃苦，不怕死。

就能出強兵！

“大帥！頂不住了，快讓騎兵上去增援吧！”

“大帥，左翼垮了，快派兵增援吧！”

一時之間。

福康安身邊的大小武官們急得嘴巴直冒泡。

福康安深吸一口氣。

準備派遣一萬步卒頂上去，怎麼也要頂過對方這一陣進攻。

然後再讓騎兵迂迴到側面騷擾，迫使對方回撤。

但是他的命令剛剛下達。

看到對方三軍皆有混亂的劉之協當機立斷，把自己手頭的最精銳的八千府兵騎軍壓了出去！

踏踏踏！

震天動地，馬踏聯營。

與此同時。

天國的炮隊運動到了側面。

火炮的怒吼再次響徹戰場。

正面被擊潰。

側面騎兵衝來，炮彈嗖嗖嗖的從密集的人群之中貫穿而過，橫掃一切血肉之軀。

首先完全崩潰的是綠旗軍的右翼。

在火炮和騎兵的打擊下失去了有組織的抵抗。

開始向東逃跑。

到了黃昏十分。

整個戰場就失去了有組織抵抗的綠旗了。

清軍統帥福康安在一萬多騎兵的保護下倉皇逃離了戰場，一路南逃到了距離宜陽城只有二十多里的洛河邊上。

而太平軍則是趁勝追擊。

一路殺到了洛陽城下。

兵圍洛陽的同時。

也派大軍繞過洛陽，到懷慶府、汝州府掃蕩裹挾，打破縣城，裹挾百姓，頓時，河南烽火遍地！

清廷的中原防禦，瞬間就被撕開一個大缺口。

一旦洛陽城下。

太平天國大軍一路東進，破開封，北上直隸，兵峰便可直指北京城！

“大帥，快上來吧！”

“是啊是啊，可別著涼了。”

“咱們還有一萬多騎兵，潰兵也能很快收攏起來，怎麼也能有個兩三萬，還有翻盤的機會啊！”

“大帥，洛陽需要你啊！”

“是啊，您不去坐鎮河南，等教匪打破了洛陽，那可真的是一切都不可收拾的了。”

洛河中央。

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福康安雙手抱胸，閉著眼睛站在只有半米深的河水之中。

說什麼也要投河自盡。

誰勸也沒用。

一副鐵了心的樣子。

而且為了表明自己自殺的誠意。

一方面向乾隆皇帝寫了請罪的摺子。

上面先說了自己在平臺灣，平大小金川的功勞，然後又說了在和逆明的戰爭中的苦勞，最後解釋了自己為什麼要自殺。

不是因為和老婆情感破裂，也不是抑鬱了，更加不是做生意虧本要跳樓。

而是在河南這一敗，葬送了三萬多綠旗，對不起大清，對不起皇上，對不起祖宗。

只好死了拉到。

不過他福康安死了是死了。

罪只在他福康安，和下面的帶兵官無關。

看到這篇摺子的綠旗武官們一個兩個都捶胸頓足，哭天搶地，也不知道這寫給皇帝的摺子，怎麼能被他們看到？

除了給皇帝的摺子。

福大人還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世。

自己這個爵位要給誰繼承。

幾個老婆怎麼安排。

勉力幾個兒子要忠君愛國，愛皇上，愛大清。

另外要請自己的弟弟福長安出面，來給自己收下屍。

這摺子寫好了，遺書也寫好了。

也給大傢伙看了。

結果額勒登保上來就搶走了福安康的配刀。

這下福大人用刀背抹脖子的盤算就落空了。

而且周圍的軍官們也不帶刀了，只帶了個刀鞘，福大人總不至於用刀鞘把自己打死吧？

沒有刀。

這福大人想要自殺成仁的盤算就實現不來了吧？

誰能想到。

福大人不能用刀背抹脖子了。

還有跳河這一招。

就在大軍準備度過洛河，去宜陽城修整一番的時候。

福大人撲通一聲就跳到了河裡面了。

就很突然。

讓滿洲第一巴圖魯額勒登保都沒能反應過來。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這洛河河水太淺。

現在也不是漲水的時候。

還沒到腰上的河水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讓福大人順利自殺成仁。

難道要把自己凍死？

那也挺難的。

現在是大中午呢。

大太陽就頂在頭頂。

想要凍死可不容易。

到時候怕是沒被凍死。

這些一個個來勸福大帥放棄輕生念頭的綠旗兵官們怕是都要餓死了。

就在福大帥雙手抱胸打算把自己凍死在這大中午的洛河裡的時候。

從開封趕來的富察.明亮躺著水過來吼道。

“老三，別裝死了，快！去開封，河南這邊的大族都怕了教匪，都要出錢出力出人，保我大清啊！”

“你看看，我大清還是很得人心的嘛！”

“是啊是啊，得人心者的天下，大帥趕緊起來吧，河南需要你啊。”

眾人再勸了起來。

河南的打地主們當然要愛大清了。

因為天王來了可是要分他們的地的！

福康安睜開眼睛，開口問道：“河南大族既有此拳拳愛國之心，悠悠忠君之情，本帥之命，暫且就記在賬上，等擊敗了逆匪，再一杯黃土，了此殘生。”

“大帥英明。”

“大帥辛苦了。”

“這膽子，還是要大帥來擔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