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眷正濃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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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詫異,側過臉與千黛對視一眼,主子不僅不為自己做打算,怎麼還興致勃勃地給江貴嬪出起主意來了。
……
秋池方踏出內殿,外面雲鶯就端著茶點進了裡。過了這些日子,她額頭的傷卻是好了許多,結的痂慢慢脫落,敷著上好的上藥,很快就能恢復如初。
婉芙見她進來,眼眸一轉,喚千黛近前,“我記得秋姐姐前幾日送了一段蜀繡,搓洗乾淨了,去內務府取些針線笸籮。”
千黛對主子的行徑頗為不解,她可記得剛伺候主子的時候,主子性子懶怠,最是討厭這些東西。整日只抱著話本子看,但凡遇到書畫女紅,就厭煩得一眼不想多看。
“主子這是……”
婉芙瞄了眼一旁豎耳的雲鶯,一本正經,“那匹蜀繡是上好的緞子,我都捨不得用。皇上待我這般好,便為皇上做件寢衣,也算是投桃報李。”
主子要為皇上做寢衣?
千黛嘴角抽了抽,心中想的不是皇上得知主子此舉有多欣慰,自己寵著的人終於懂事了,而是忍不住想,主子做出的衣裳真的能穿?
屆時不知皇上是嫌棄地扔到一旁,還是顧及主子的心意勉強穿上。最最要緊的,那匹蜀繡確實極好,怕是滿上京都尋不到這麼一匹,就被主子給糟蹋了,真是可惜。
……
隆冬越深,婉芙躺在暖融融的床榻裡就越不願意動彈,但去坤寧宮請安必是少不得,即便她是寵妃,若不去,皇上面上不說,心裡也會對她生出不滿。再者,這般正給了旁人處置她的由頭。
皇后並未留眾嬪妃多久,問安後各自散去,出了坤寧宮的門,只見遠遠跑來一個三四歲大的男童,羊皮做的渾脫帽叩在頭頂,從頭到腳裹著厚厚的披風,遮擋的嚴實。
他小跑過來,看了眼一眾要出去的嬪妃,做了平禮,小小年紀氣度沉穩,竟有了王者之風。
“靖兒,你怎麼過來了?”皇后臉上掛了溫和的笑,撫了撫大皇子的帽子,將罩身的披風裹好,免得染了風寒。
稚童聲音清脆,一字一語,慢慢道:“先生誇讚靖兒寫的字好,靖兒想拿給父皇看。”
倒底年紀小,沉不住氣,這會兒皇上怕是早朝還沒下,必是不能去的。不過說來,她好像極少聽聞皇上去看大皇子,大多時候,皇上都是去了明瑟殿,陪著順寧公主。
這般作想,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應嬪。
應嬪面色依舊冷淡,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大皇子,倒底是誰的孩子。
是應嬪?還是皇后?
皇后淡下臉色,牽住大皇子的小手,聲音平和道:“這時候正是早朝,靖兒想見父皇,等父皇下了早朝再去,好不好?”
靖兒眸子微亮,聽話地點了點頭,“好,靖兒不打擾父皇處理政務。”
出了這麼個岔子,嬪妃們各看上一眼,尋了個時機離開。
婉芙與陸貴人同行。
兩人去了御花園賞花,繞過一段路,忽聽見一陣歡笑聲。
“父皇,靖兒還會背十五首御詩,靖兒背給父皇。”
婉芙腳步一頓,與陸貴人交換了眼色。皇后不是帶著大皇子在坤寧宮麼?怎麼又來了御花園。
兩人走到了這,亭中幾人只需一眼就能看見她們。
遇帝后避而不去見禮,可是重罪。
婉芙無奈,與陸貴人去了亭中給帝后問安。大皇子背詩的聲音停了下來,倒是皇后溫和地讓她二人起身,“巧了,陸貴人與泠嬪竟也在這御花園裡。”
李玄胤坐在石凳上,飲著茶水,漫不經心地睇向過來見禮的女子。
婉芙低著眉眼,不徐不疾道:“嬪妾二人無意經過,不好避開,娘娘恕罪。”
皇后輕笑,“你二人最懂規矩,何罪之有?既然來了,就留下說說話吧,本宮少出坤寧宮,人多時,倒是不好說什麼體己的話。泠嬪入宮這麼久,本宮還從未細心關照過泠嬪一二。”
婉芙不解皇后的心思,大皇子難得見到皇上,不是該與皇上獨處麼?留她二人在這顯眼做甚?
“娘娘關照得夠多,嬪妾謝娘娘還來不及,怎敢叨擾。”
緊接著,就聽見男人輕嗤一聲,李玄胤轉臉對皇后道:“皇后確實要好好關照關照她,免得日日來煩朕。”
這一句,可算得上親暱。
但婉芙可不想當著皇后的面,與皇上說那些話。皇后再不受寵,也是這六宮之主。
她抿抿唇,最後還是覺得裝死為好。
皇后聞言也有片刻失神,很快便換上了方才溫和的笑容,“泠嬪嬌媚聰慧,怪不得皇上喜歡。”
第52章
便是在這時,只聽遠處又傳來說話聲,緊跟著,應嬪與璟才人同路,入了涼亭。
皇后讓兩人免禮,“今兒確實熱鬧了。”
璟才人牽著順寧公主,換上笑意,“嬪妾與應嬪姐姐碰巧遇上,正打算回宮,就看見了皇上娘娘,便來拜見。”
話落,璟才人彎下腰,摸了摸順寧公主的臉蛋,“熙兒不是想念父皇了?快去給父皇請安。”
自那御花園的事兒過去,璟才人就閉門不出,去坤寧宮稱病告了假,今兒倒是訊息靈通,不知從哪得了風聲,生怕順寧公主失了寵似的,巴巴帶著過來給皇上見禮。
順寧公主天性活潑,並不懼怕帝王威嚴,乖乖地應了聲“好。”,便跑過去,撲到李玄胤懷裡,甜甜地喊道:“父皇都不來看熙兒,熙兒可想父皇了!”
李玄胤含笑抱住女兒,“熙兒又重了不少。”
順寧公主天生就親暱皇上,這也是為何,皇上獨獨寵愛這個小公主。一則是後宮子嗣不多,二則是因著小公主天生就親近他,不似旁人畏懼。
大皇子默默地退到一旁,像一道影子,並不與妹妹爭寵。
皇后見這般情形,嘴角微抬,頗有深意地向璟才人投去一眼。應嬪冷眼看著亭中的天倫,扶著小腹,若有所思。
婉芙不動聲色地掠了眼各懷心思的幾人,皇上疼愛順寧公主,璟才人也與有榮焉,可她這番不避人眼地讓順寧公主與大皇子爭寵,不是得罪了皇后?是否太蠢笨了些。才人是不能撫養龍嗣的,皇上始終未升璟才人位份,誰知道璟才人還能撫養順寧公主多久。
……
涼亭之事,由前朝大臣求見,聖駕回乾坤宮告終。
皇上既走了,璟才人本就沒有留下的必要,她不是趙妃,膝下只養了一個乖巧的公主安身,皇上雖不待見皇后,但皇后倒底是六宮之主,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若非她始終見不到皇上,怕順寧失了寵,也不會出此下策。
嬪妃們各自請身回宮,大皇子轉過身,望向聖駕離開的方向,他摸了摸腰上自幼佩戴的麒麟玉佩,終於問出了那句話,“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歡靖兒。”
皇后手心倏地攥緊,鼻尖一酸,背過身,不讓靖兒看見她落淚的模樣。
稍許,她才轉回臉,朝靖兒招了招手,握住兒子的手,含笑溫聲道:“皇上怎會不喜歡靖兒,只是靖兒是嫡長子,日後要肩負這社稷山河,責任重大。你父皇是不想你性子養得太過頑劣,才會對你嚴苛管教。待靖兒長大了,自會明白你父皇的苦心。”
靖兒眼珠迷茫,不解道:“可是靖兒現在還小,靖兒也想像順寧一樣,讓父皇抱著靖兒。”他失落地低下頭,“靖兒記得,父皇從沒抱過靖兒。也從未像待順寧那樣,對靖兒笑過。”
皇后眼眶發酸,不忍心再去看兒子,生怕忍不住,當著兒子的面落下淚來。
梳柳擦了擦眼角,忙過去叉開話,“娘娘,天冷了,奴婢扶娘娘回去吧。”
皇后點點頭,這才開口,“靖兒不必在乎那些,靖兒只需記得,你是尊貴的嫡長子,旁人再得皇上喜愛,也比不過你。”
……
天一日比一日冷,婉芙坐在窄榻上,懷裡捧了兩個湯婆子驅寒。莊妃過來尋她說話,一進這屋,就蹙了下眉,“偏殿不比主殿,沒有地龍。入冬不好熬,你不如去跟皇上說說,去別宮主殿住一段日子。”
婉芙詫異地瞪大了眼眸,莊妃自然地坐下來,瞄她一眼,“怎的,我有說錯?”
“秋姐姐這般說,那我豈不是太恃寵而驕了。”
僅是嬪位,說搬去主殿,就搬去主殿,旁人聽了,指不定怎麼擠兌她。
莊妃捂緊了懷裡的湯婆子,“應嬪不也是僅僅嬪位就搬去了主殿?再者,你想想你在宮裡做的那些事,還怕旁人說別的閒話?”
婉芙心虛地咳了聲,“還沒等旁人說呢,姐姐倒是先擠兌起我了。”
莊妃每回來這,都要搬上好一堆珠寶首飾,金禧閣這小小的私庫,快放不下了。
待莊妃離開,婉芙清點了下私庫的單子,僅是莊妃所贈,就列了十餘張,比皇上送得還多。
秋池看得眼冒金光,“莊妃娘娘待主子真好,奴婢覺得比皇上還好!”
好巧不巧,就是這一句,被男人聽得正著。
李玄胤負手站在珠簾外,臉色倏地一黑,轉身就往外走。
陳德海瞧瞧裡面,恨不得親自將那多嘴的丫頭揪出來,皇上難得從政務中脫身,來看看泠嬪,結果生被這一句話給氣走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大旱之後,國庫吃緊,皇上賞泠嬪的東西,都是從自己私庫裡拿的。皇上自己沒少填補國庫,私庫裡本沒剩下多少,賞賜泠嬪那些,旁人求還求不到呢!泠嬪倒好,還在這嫌棄上了。陳德海只覺每回來泠嬪這,都膽戰心驚,他小跑出去,跟上皇上。
那邊動靜,惹得婉芙側眼,潘水苦著一張臉通稟,“主子,方才……皇上來了!”
秋池傾時傻了眼,皇上來了又走,必是聽去了自己方才的話,她撲通跪下身,慌得掉下淚,“主子,奴婢失言……主子責罰!”
婉芙瞪了眼潘水,“怎麼守的門,皇上來了,也不知提前通知我,再有下回,罰你月例!”
潘水鬆口氣,聽出主子這是不怪罪了。實在不怪他,皇上來得快,根本不讓他傳話,就進了門。他雖是主子的奴才,可這後宮都是皇上的,皇上一句話,就能摘了他的腦袋。
……
李玄胤踏出金禧閣門,並未上鑾輿,負手立在宮門下,捻了捻拇指的白玉扳指。
陳德海小跑著跟上來,緊跟著恭送聖駕的奴才們跪了一地。
李玄胤睨一眼,不見那女子,臉色越來越黑,“你出來,她就沒看見?”
陳德海愣了下,他哪顧得上泠嬪看沒看見,這不得跟著伺候皇上嗎!遂結結巴巴道:“泠嬪,許……許是聽見了。”
“聽見了還不出來送朕,真是給她膽子了!”李玄胤沉著臉,衝他撒氣。
陳德海賠笑一聲,“約是泠嬪知道說錯了話,正想法子跟皇上認錯。”
“認錯?她會知道錯?”李玄胤冷嘲熱諷,轉身上了鑾輿,“回乾坤宮。”
陳德海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應下聲。又回頭看一眼跪了滿院的奴才,偏不見泠嬪。真不知泠嬪這又是在算計什麼,可萬萬要把皇上哄好,不然遭殃的就是他這伺候在御前的近人。
內殿裡,聽聞聖駕離開,秋池急得快哭出來,“主子,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說錯了話,不若奴婢去向皇上磕頭告罪,莫要因奴婢,讓主子失了寵!”
婉芙嗔她一眼,“這回長教訓了?知道禍從口出,看你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主子責罰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秋池眼眶發紅,是真的害怕了。聖寵無常,主子眼下在宮中無依無靠,四處樹敵,若再失了聖寵,還不得任人欺負。
“行了,快起來,哭哭啼啼得像什麼樣……”婉芙話說了一半,忽然抿唇好笑,這話分明是皇上訓斥她的,倒也有一日讓她提點了旁人。
婉芙繼續道:“皇上轉臉就走,就不是真的對我生氣,總有法子哄好。你只需記得今日教訓,莫要再口生是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