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哥,我們到底啥時候能開工啊?我在家要被我媽嘮叨死了。”錢明俊在電話裡哀吼道。

“我前段時間剛和鍾哥他們吃飯,說是還要再等等,不過應該快了。”任進吸口煙,輕笑問:"怎麼?小姑又催你結婚?"

錢明俊是任進小姑任曉娟的兒子,和他一樣高中沒讀完就出來混,但錢明俊玩性大,混來混去也沒混出個什麼樣,後來就被任曉娟送來跟著任進幹工程,幹了幾年還算踏實了下來。

"可不是嘛,天天不是拉我去隔壁村見女孩,就是把女孩領到家裡來,我現在都不敢在家裡待了。"

今天下大雨,任進沒有出去送外賣,所以有時間和錢明俊在閒聊。

"合適就結,你躲什麼?恐婚啊?"

"恐個屁,在村裡找個姑娘結婚讓她和我爸媽在村裡住著,然後我自己在城裡幹活,那和單身有什麼區別,還不如不結。"

"你可以把老婆帶到城裡。"

"帶去城裡住哪裡?住咱們工地?那集裝箱喊一聲整層樓都聽得見怎麼住?再說了你同意麼?"

的確,任進明令禁止了工程隊裡的人帶家屬到工地住,是因為之前發生過一件事。

那時候任進考慮到工友回家一趟不容易,每當有工友家屬來工地,他都會安排一個獨立的房子給工友和家屬單獨住,直到一次,一個工友的老婆來工地住期間和另一個有家庭的工友苟且上了,就在他安排的獨立房子裡被抓姦在床,兩個工人打得差點鬧出人命,兩個家庭也破碎了,從此任進就明確禁止帶家屬到工地住。

"那你想怎樣?"任進問。

錢明俊無所謂的語氣,"等有錢在城裡買了房再結唄,反正我還年輕不急。不說我了,哥你要錢有錢,要樣貌有樣貌的,怎麼也不結婚?”

任進雙腳搭在茶几上,手邊放著菸灰缸,看著落地窗外的瓢潑大雨。

他一直還沒有考慮過結婚這件事,可能是身邊沒有人催他,再加上他從小一個人習慣了,沒有一定要找一個人陪著自己的想法,而且身邊也沒有結婚的人選。

想著想著,不知道怎麼想起顧悅己,但隨即哂然一笑。

她不是說他是表哥嗎?他們連男女朋友都不是,他又怎麼會有和她結婚的想法。

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去找顧悅己,之前覺得玩一下無所謂,現在突然有些無趣了,一個還記掛著別的男人的女人,交往下去也沒有意思。

他沒有特意去和顧悅己說清楚,反正他們的關係都是隨便亂說的,就覺得沒有什麼需要說清楚的。

而且這半個月顧悅己也沒有主動聯絡過他,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久不聯絡他們自然都淡忘,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一個人自由自在,爽得很。”任進咬著菸蒂說。

錢明俊則語氣曖昧道:“是不是身邊女人太多,還沒玩夠?"

錢明俊這幾年跟著任進,出入過各種場合,見識過不少女人往任進身上貼。任進不是什麼拒人千里的禁慾男,人家和他曖昧調情,他反過來能把人撩得心花怒放。那熟練的挑逗手段,雖然任進沒有和他正式介紹過哪個女人,但是錢明俊覺得任進身邊一直不缺女人。

任進薄唇哂了一下,"可不是,為什麼要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

"我等一下就去和我媽說去,讓她給你也找幾個相親,催你的婚。"

任曉娟嫁在爺爺奶奶家隔壁村,任進小的時候她時不時會回來看望爺奶,就會給他帶各種吃的,他的新衣服幾乎都是任曉娟送的,爺爺病重的時候也是任曉娟和他輪流照顧,所以親戚裡他只聽這個小姑的。

"我就不勞煩小姑了,我自己有打算。"

錢明俊也就是隨口說說,任進一直很有主見,是連自己父母爺爺奶奶都不會順從的人。

說到父母,錢明俊突然想起什麼,"對了,老舅最近可能會去找你,你注意點。"

任進卻不以為意,"他要找就找唄,我有什麼好注意的。"

自從拆遷房下來,任亞勇不是第一次找他,但是他不知道他住哪裡,一直只是打電話騷擾他,後來他把他電話拉黑了,他就更找不著他。

錢明俊卻說:"這次不一樣,他和我媽說他現在知道你住哪裡了,他們全家要去你家堵你,一定要你把房子交出來。"

任進下意識看一眼門口,"他怎麼知道我住哪裡?"

"我也不曉得,聽我媽說他到處打聽你,恰巧問到哪個人了吧,真是夠不要臉的。"

錢明俊從小就不喜歡任亞勇這個舅舅,每年的新年紅包摳門的只有10塊就算了,主要是任亞勇是個嫌貧愛富的勢利眼。錢明俊家裡條件不及嫁到城市的大姑家好,每次親戚聚在一起任亞勇就喜歡拿他和大姑家兒子比較,然後透過貶低他來吹捧大姑兒子多優秀,讓錢明俊噁心透頂。

任進聽到任亞勇要找上門厭惡地皺起眉。

前兩年村裡徵地拆遷,任進分到了兩套拆遷房和一些拆遷款。按理說村裡的地和房子是爺爺的名字,爺爺去世後任亞勇作為唯一的男丁兒子是最有資格繼承的,但幾年前在爺爺病重的時候因為任亞勇不肯給錢醫治,爺爺一氣之下把所有的土地房子都過到任進名下,這就是拆遷房會在任進手中而不是任亞勇的原因。

這本來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任進和任亞勇解釋過,但是任亞勇顯然不想講道理,他只想要房子,再加上他那老婆兒子煽動,任亞勇更消停不下來。

任進很厭煩這種靠耍賴哭鬧來達到目的的人和事,似乎只要夠不要臉,事情就會如他所願,然後變得更加得寸進尺。

“他要來就來,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閉嘴滾蛋。”

**

“顧悅己,下個月空一天時間出來。”肖瑤打來電話,招呼也不打,開口直接命令道。

顧悅己夾面的手一頓,多年默契讓她立即明白過來,揚起唇故意說道:“除非有天大的事,要不沒空。”

“是不是太久沒見你吃胖了,現在臉怎麼那麼大。”肖瑤毫不客氣一頓譏諷。

顧悅己也不介意,和她互懟著,“我臉大,我的臉可是比你小多了。”

顧悅己長得好看,一張巴掌臉顯嫩又顯瘦,每次和她合照,肖瑤都要躲在後面。

無法反駁讓人恨得牙癢癢,肖瑤衝著電話吼道:“見我男朋友,這事算不算大?!”

顧悅己一愣,

“大!”

“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的?帥不帥?發照片給我看看。”顧悅己忍不住好奇。

肖瑤卻說:“才在一起沒多久,到時候帶真人過去你再好好看。”

顧悅己笑她,“這就藏著不捨得給人看啦?”

肖瑤沒搭理她,“我通知你了,我們到G市了給你打電話。”

顧悅己這直播不能隨便停,“你就不能提前告訴我哪天?”

肖瑤一口拒絕她,“不行,我主打一個驚喜。”

顧悅己被她逗笑,肖瑤這人就是這樣時常犯二的性格讓她那麼喜歡。

肖瑤果真是在她到G市後才給顧悅己打的電話,但還算她有人性的是約的是晚上的時間,也不影響顧悅己一天的直播。

當顧悅己結束直播去到酒吧,在琳琅閃爍的燈光中找了一會才找到肖瑤。

波浪卷長髮加紅唇,眉眼沒變,但幾年不見,肖瑤原本偏幼齡的臉蛋有了成熟女人的豔麗。

她坐在卡座和一個男人貼著很近,男人背對著顧悅己看不清臉,只看見肖瑤要去搶男人手中的酒,男人舉起酒杯不讓摟過肖瑤親了一口。

顧悅己看著肖瑤臉上嬌俏的笑,難怪沒空接她的電話。

直到她站在桌前,原本你儂我儂的倆人才同時抬頭看來,他們都愣了一下。

而在看清男人的臉後,換顧悅己震驚了,“鍾旭陽?你們居然在一起了??”

鍾旭陽疑惑地看著顧悅己那不可思議的樣子,“你認識我?”

肖瑤立即給了顧悅己一個眼神,才對鍾旭陽解釋道:“這是我大學舍友顧悅己,我們一起去看過你的球賽。”

“哦,原來是校友。”鍾旭陽聽了笑容憨厚地朝顧悅己揮揮手,“悅己,你好。”

顧悅己第一次見鍾旭陽的時候就覺得他像一個男版的金剛芭比,一身腱子肉,卻長著一張清秀可愛的臉。

鍾旭陽是他們大學籃球隊隊長,肖瑤大學時暗戀過他,拉著顧悅己陪著看了好幾場球賽,但是當時鍾旭陽有女朋友,所以肖瑤只是遠遠看著,沒有下文。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未完待續。

鍾旭陽也約了朋友,等他朋友過來他懂事地和朋友去吧檯,讓肖瑤和顧悅己慢慢聊。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顧悅己想著肖瑤這麼多年對人家念念不忘,終於追到手了。

然而肖瑤低頭抿一口酒卻說:“看你怎麼算,發生關係是一年前,確定關係是兩個月前。”

“……什麼?”顧悅己瞪圓眼,她怎麼有那麼多讓人意想不到。

肖瑤卻斜眼瞥她,“有那麼驚訝嗎?大家都是成年人,炮友轉正怎麼了。”

顧悅己喝了口面前的酒,再深想,的確沒什麼好驚訝的。

炮友,轉正……

好像的確沒有什麼。

顧悅己若有所思地問:“炮友轉正是什麼感覺?”

肖瑤想了想,“挺好的,最起碼用起來順手,沒有落差感。”

“什麼落差感?”

“就是有些男的談的時候你挺喜歡的,但是到了某一步你會發現沒有達到你的預期。”

“這麼說來你對鍾旭陽很滿意?”

肖瑤看向鍾旭陽,本來背對著她們的鐘旭陽恰好回過頭來看他們,朝肖瑤Wink了一下,把肖瑤逗得笑得不行,“是有超出了我的預期。”

看著肖瑤臉上幸福的笑,顧悅己由衷地說道:“難怪你變美了。”

肖瑤聽了昂起下巴,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現在也不錯啊,我還以為你分手了會很憔悴,怎麼這臉色紅潤的比你在大學和葉祖榮談戀愛時更好了。”說著她湊近顧悅己細瞧著她,“從實招來,你是不是有新男人了?”

顧悅己腦海裡下意識出現了任進的臉,頓了幾秒才否認道:“怎麼可能?”

她不準備告訴肖瑤她和任進的事情,因為任進已經近一個月沒有和她聯絡了,就是從上次她說他是表哥後,他沒有來過家裡,也沒有打過一個電話。

她想他們之間,應該是結束了。

顧悅己猜測她說他是表哥讓任進不高興了,但是又不清楚他介意的理由是什麼。

她也不會去追問。

只是她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們彼此這樣不聯絡,可能就三個月的時間,他們便會變回兩個不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他像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生命裡,他也會很快將她忘記。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是從親密到陌生,這種轉身就不再見的分別,原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以這樣突然又脆弱。

然而無論怎麼突然與脆弱,顧悅己想,和一個人有過那樣親密的關係,她會一輩子記得他。

**

劉駿騎著電動車載著滿滿一車的快遞過馬路時,見路邊圍著一堆人,一輛賓士車橫著停在路口,車頭前一輛電動車側翻在地上,地上坐著一個穿著黃色制服的身影。這看熱鬧的心就擋不住了,快遞也不急著送,扭轉車頭就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沒想到湊近一看,居然是認識的人,“哥,怎麼是你啊??”

任進坐在地上,褲子劃破,露出的腿上一片血跡,臉上也有傷痕,樣子很是狼狽。他緩過一陣暈眩想站起來,手往地上一撐,卻發現手掌疼痛得使不上力,又跌坐在地上。

劉駿見狀忙下車去將任進扶起來,“哥你沒事吧?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任進抬眸這才認出是給顧悅己送快遞的那個快遞員,“謝謝兄弟,救護車就不用了,沒那麼嚴重。”

他話音剛落。

“你怎麼回事!為了送外賣你不要命無所謂,你不要害我啊。”賓士車主從車上下來,一臉的不耐煩。

任進一聽,蹙起眉,目光狠冽地掃去。

他剛剛在路上正常行駛,是這輛賓士車轉彎不讓直行把他撞倒,他的電動車都倒在他車頭前面,他居然還敢這種態度。

對方被任進瞪得怵了一下,但還是梗著脖子說:“行了,你說要多少錢吧,開個價。”

任進原本也想大事化小讓對方賠個醫藥費就行了,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