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影聞言,只不屑地發出一聲嗤笑。

盧瓊雙目瞪口呆,伸手指著姬影,嘴巴長得圓圓的,道:“他他他他他他他是——”

“怎麼可能!”

盧瓊雙走到姬影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姬影頗為不耐煩地倚在大槐樹旁,銀製面具下露出的漆黑雙眼只一動不動盯著姜雪。

盧瓊雙道:“瑞崇王不是叫景曄?怎麼可能會是此人?”

姜雪冷笑一聲,道:“姬影,姬影——”

“姬影——景?!”盧瓊雙驚呼。

她看著姬影道:“你當真是那乾國的瑞崇王景曄?”

“還不算太蠢。”姬影——應該叫景曄,看似在回答盧瓊雙的問題,實則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姜雪。

姜雪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

盧瓊雙大喜過望,伸手就去扯他的袖子。

“你是景曄?!你是我師兄!!!”盧瓊雙尖聲著自報家門,“我師父是馮若虛!!!”

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想了想,難道是師父本名不夠響亮?又道:“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馮仙姑馮若虛呀!!!師兄!!!”

景曄終於有所動作,他倏地伸出手指,往盧瓊雙頸外側輕輕一點,開口道:“太吵了。”

盧瓊雙被點中啞穴,只能在旁手舞足蹈地接著比劃。

景曄似是煩了,伸手又往她胸前一點。

這下,盧瓊雙連動彈都不能,面露怒色,只睜著大眼睛瞪他。

姜雪眼角抽動,道:“她是你師妹,親的。”

景曄緩緩朝姜雪走近,一身墨金繡雲紋絳紫錦袍貴氣逼人,周遭卻帶著十足的冷意。

曉春與拂冬立刻護到姜雪身前,曉春眉頭緊皺,振振有詞道:“既是乾國來的貴客,此時應當在宣政殿拜見吾皇,您不經通報擅闖皇后寢宮,對殿下與表小姐無禮衝撞——這便是貴國皇室的禮數嗎?”

景曄並不搭理曉春,只淡淡對姜雪道:“江姑娘,還欠孤一身衣裳。”

他聲音像破碎的青玉,低沉卻帶些嘶啞。

姜雪抬眸迎著他的目光,綻出一抹笑來:“當日不知王爺身份,只讓侍女留了銀錢,萬寶樓之珍寶任君擇選,想來是很不夠的。”

“萬寶樓,沒有孤想要的東西。”景曄開口道。

姜雪緊盯著他的面具,似是想看清面具下隱藏的真實面目。

“不知王爺想要的,是什麼?”姜雪問道。

“暫時還沒想好,等來日想定了,再同江姑娘討要就是。”

拂冬有些惱了,道:“這是我們大冀的長樂公主,還請王爺放尊重些,莫要一口一個江姑娘!”

姜雪伸手稍稍拍了拍拂冬與曉春的後背,示意二人讓開。

她徑直走到景曄身前,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道:“本宮有一事不明。”

景曄沒有出聲,示意她說下去。

“王爺真是第一次來冀國嗎?怎麼對我冀國皇宮倒似輕車熟路,直接尋到本宮這裡來了?”姜雪攥著拳頭,帶著試探,緊緊盯著他的眸子,生怕錯過什麼情緒。

景曄只稍微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殿下想的未必太多了,冀宮巍峨,孤只不過隨意逛逛,瞧著這宮殿景色不錯,停下來歇歇腳罷了。”

“至於尋你?殿下好歹也是有夫之婦,說這樣的話,就算殿下不怕害了自己的名聲,孤還怕呢。”

姜雪見他眸中神色,除去譏諷之色,再無其他,攥著的拳頭才稍稍鬆開了些。

聽得此話,姜雪也並不惱怒,只端正著一張小臉,道:“於禮,王爺不該擅闖後宮,驚擾女眷;於律,王爺應當由負責接見的迎客使陪同,到宣政殿拜見我冀國聖上。”

“王爺初到冀國,便是如此視禮節與冀律為無物嗎?那本宮是不是可以以為——乾國對冀國並無交好之意,才縱使王爺這樣輕慢我冀國?!”

姜雪正言厲色,景曄卻突然笑了。

“殿下,好一張巧嘴啊。”

他走到廊下,撩開袍角坐到廊沿,雙手抱胸倚著廊柱,道:“冀國的迎客使將孤的侍衛錯認成孤,若非孤自行跟進宮內,只怕迎客使要落個失職罪名吧。”

他看著姜雪,嘲諷道:“怎麼,冀國就是這般不重視乾國使團,派出這樣無能失職之人來擔任迎客使之責?”

姜雪慍怒,道:“那怎麼不問問王爺自己帶來的使團——連引見之人都未盡好本職,致使迎客使錯認,這便是貴國來朝賀我朝天子聖壽的誠意?”

“長樂公主怎麼如此惱怒激動?哦——”景曄嗤笑道,“孤倒是忘了,迎客正使是殿下皇兄,副使更是殿下夫君,想必是言語冒犯到殿下心尖上的人了,孤真是,失禮了。”

見姜雪並未作答,景曄又問道:“不知乾國逆王之前那個短命的世子——怕殿下忘記,就是那個曾被送來冀國為質的,蕭圻。”

他盯著姜雪霎時失去血色的臉,一字一句道:“不知道他在冀國之時,是不是也常得殿下這樣維護厚愛呢?”

姜雪袖中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一口銀牙咬緊,努力繃著不讓自己失態。

曉春聽得這話,立刻上前攙住姜雪,道:“瑞崇王殿下,擅闖後宮已是大不敬,再有,於禮,您不能同我家殿下私下見面聊天,請勿再在皇后娘娘的寢宮逗留,更請勿再對殿下多加纏繞。”

“怎麼,這才過去多久,公主就已經忘記曾經的故人了嗎?”景曄話語冰冷,道:“長樂公主可真是涼薄,可憐那孤魂野鬼無人牽掛無人祭拜,不知死後能不能得入輪迴。”

姜雪忽而抬起頭來,眼中滿是譏諷。

她輕笑一聲,道:“輪迴?王爺有所不知,冀國這邊有個傳說,揹負太多罪業的人,死後靈魂為百鬼撕齧,消散於天地之間,哪裡還有什麼輪迴。”

“倒是本宮想問王爺一句,聽王爺話裡話外,似乎是很為蕭圻鳴不平啊——但蕭圻在我冀國為質多年,是何時攀上王爺這樣高的枝頭?”

“同病相憐之人罷了。”景曄冷冷丟下一句,道:“都是不受人待見的皇室子弟,孤為這個可憐蟲鳴句不平,有何不可嗎?”

他站起身來,負手緩緩走至姜雪身前,低頭附到她耳邊,低聲道:“長樂公主想不想知道,蕭圻的死狀?他在死前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公主可想知道嗎?”

姜雪疾首蹙額,微微轉過頭去,對景曄道:“本宮不感興趣。”

景曄突然笑了,“哈哈哈哈,看來這蕭圻不止是個可憐蟲,還是個糊塗蛋。”

他抬腳走去,對姜雪道:“不過來日方長,公主今日不感興趣,說不準哪一日又感興趣了。”

“孤等著公主來問。”

他走到盧瓊雙身前,抬手解了她的穴道,對著目瞪口呆的盧瓊雙道:“不知道那老太婆怎麼想的,收個這樣——”

他嫌棄地打量盧瓊雙一眼,“嘖”了一聲,道:“往後別讓其他人知道,孤有你這麼個師妹。”

說罷便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