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2章 大皇子姜辰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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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原本有些失神,在景曄喉間溢位那句“誰說得清呢”的呢喃時,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
她已經不止一次在景曄身上看到蕭圻的影子了。
然而眼下景曄的話卻將她的疑雲掃去,是啊,蕭圻已經死了三年,墳頭草估計都有丈二高了。
“是因為是表兄弟嗎?”姜雪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常常覺得,王爺同蕭圻很像。”
景曄聞言眉心微動,片刻,又是一聲冷笑。
“孤可比他有腦子。”
姜雪問道:“王爺既然瞧不上他,為何又如此在意他是否沉冤得雪?”
“也許因為孤同他一樣,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景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也許因為他實在蠢得可悲,而孤又恰好,比較善良。”
姜雪無語。
“王爺的身世我略有耳聞,但蕭圻——他是尊貴的皇孫,安王的嫡長子,怎會與王爺同病相憐?王爺這個理由找得,還不如不找。”
景曄笑了,他似是在嘲笑蕭圻,又似是嘲笑姜雪。
“原來長樂公主對自己情郎的身世是一無所知啊,嘖嘖嘖。”
姜雪袖中手掌驀地收緊,他幾次三番言及的與蕭圻同病相憐,到底蕭圻有什麼可憐之處?
她緩緩道:“願聞其詳。”
“公主想必調查過孤——知道孤的身世算是皇室的一樁秘辛吧?”景曄輕笑,道:“然而若是秘辛,又怎會那樣容易讓人打探到呢。相反的,蕭圻,他的身世,才算得上真真正正不為人知的秘辛。”
“安王妃當年嫁入王府,次月有孕,卻不足月產下一名健康的嬰兒——你覺得,安王會如何想?又會如何對待這個孩子?”
姜雪驚詫,道:“混淆皇室血脈?這樣大的罪行,他母妃如何敢——”
“若只是混淆,蕭圻也不會平白得到世子之位了。”
“什麼?”姜雪輕聲驚呼,不是混淆?也就是說,蕭圻雖非安王血脈,但還是......皇室血脈?!
“安王妃待字閨中之時,與東宮太子青梅竹馬,往來甚密。”景曄雲淡風輕地講著,彷彿此事不值一提。
“太子?乾國的前太子,現在小皇帝的祖父——他不是與太子妃感情甚篤,為太子妃難產之事還抑鬱而終?”
“抑鬱而終?哈哈哈,”景曄笑道,“乾朝皇室的骯髒汙穢真是掩埋得極好。”
“哪來的什麼感情甚篤,左不過忘卻不了青梅前塵,在太子妃生下先帝后,命穩婆將髮妻逼殺罷了。抑鬱而終倒是真的抑鬱而終——只不過,是在安王妃早逝之後抑鬱而終。”
姜雪眉頭微微跳動,怪不得此前說景曄扶助登基的那個難兄難弟,也就是前任皇帝蕭陵,自小失怙,還不受前太子待見,原來根源竟在此處。
“也就是說,蕭圻其實是——”
“沒錯,也是前太子的血脈,同蕭陵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景曄沉聲道。
姜雪伸手揉揉額角,頭有些昏脹。
為什麼這些事情,蕭圻從前,從未對她說過隻字片語?
她忽而想起小時候,她好幾次看蕭圻獨自發呆,會自以為很貼心地過去問他:“阿圻,你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想念你的父王母妃了?”
蕭圻只沉默著不出聲,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那時她總是安慰他道:“沒關係的,以後這裡也是你的家,我的父皇母后還有兩個哥哥都分你一半,叫他們也做你的家人。”
蕭圻會目光灼灼地問她:“當真?”
姜雪思及此,不由垂下頭去,掩去眼角淚痕。
可是蕭圻殺了她的家人,分給他一半的家人。
“那王爺所說的,蕭圻死於安王之手,是怎麼回事?”姜雪輕聲問。
“殿下真的做好準備聽了?”景曄冷笑,試探地看向垂著頭的姜雪。
她......哭了嗎?為誰而哭?
為蕭圻嗎......
姜雪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堅定地點點頭,道:“請王爺指教。”
“孤遇到蕭圻的時候,他已沒有多少時日了,在清州掙扎,卻不願回京都。”
“若是他說的沒錯,長樂公主的皇兄,是死於乾國細作之手吧。”
景曄仍舊雲淡風輕,姜雪卻驀地抬起頭。
那名宮人......原是出自她的長樂宮。
一個小黃門,伶俐卻審慎,家中苦寒,他才被髮賣到宮中。
小姜雪憐他身世苦楚,帶在身邊做事,他的謹慎和妥帖比起曉春都不遑多讓,且不知為何,異常熟悉姜雪喜好,姜雪尤其喜愛得緊。
姜鈺和姜辰都誇過他辦差利落。
姜雪十六歲那年,臨近元宵,原本姜辰平日在朝中忙得脫不開身,正逢年節休朝,得了空,便叫了她去習字,她卻突然收到伺候蕭圻的宮人傳話,說蕭圻約她出宮去看燈會。
她心繫蕭圻之約,便遣了那小黃門給姜辰送去她親釀的梅子酒以示歉意。
誰知她偷偷出宮後在約定的地方等了大半夜,都沒見到蕭圻身影。
只等到匆匆駕馬而來的姜鈺。
姜鈺神色焦急,說大皇兄突然昏迷,一眾太醫都束手無策。
賀知林的祖父,也就是當時的賀院正,被叫到父皇那裡去問話了。
姜雪如遭雷劈,分明出宮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
回宮路上,她哭花了一張臉,啜泣著跟姜鈺說出了那日所有事情,她說她安排了宮人去送梅子酒,也不知道大皇兄喝到了她親手釀的酒沒有。她說她不知道阿圻為什麼約了她看燈會,卻遲遲不見人影。
姜鈺愈聽卻臉色愈發沉重,到宮門時,他對姜雪道:“答應皇兄,這些事情,先不要同任何人講,尤其是父皇母后。”
姜雪懵懂,並不知道為什麼,只以為皇兄是怕牽連她同阿圻,便點頭答應了。
回到宮中,賀院正也在姜辰寢宮,姜鈺寬慰皇帝皇后回宮休息,又遣退了眾人。
他讓姜雪將事情同賀院正講了一遍,賀院正道:“可是大皇子的脈象,並不像中毒。”
中毒?姜雪愣住。
隨後她發瘋了一般,撲到姜辰的桌上去尋那瓶梅子酒。
後來,賀院正終於試出了毒,卻道此毒無解。
只能慢慢耗盡人的精血性命,直至油盡燈枯。
姜鈺不知道同賀院正說了什麼,賀院正望著他們兄妹二人,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後來,姜鈺姜雪去到長樂宮中,那個小黃門卻已經自盡了。
在他宮內,搜出了一封信。
一封從乾國來的,印著安王信印的,指使他毒殺姜辰的信。
信中提及,世子會從旁協助。
姜雪瘋了。
姜鈺死死攔住,說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姜鈺思量再三,翌日獨自去尋了皇帝,將一切線索和盤托出。
姜雪不知道為什麼,父皇卻不願深究,甚至沒有處置罪魁禍首蕭圻,反而任由他安住在謙寧所。
於是,姜辰頭七一過,她便帶著一把匕首,闖進謙寧所,想要一刀殺了蕭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