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曄見姜雪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突然有些怔愣。

少女的笑如冬日裡的暖陽,如春日化雪的風,溫暖而又熱烈。

他有多久沒見到這個笑臉了。

景曄正暗自發怔,姜雪卻突然開口道:“今日是誰說的不再見我?怎麼京城這麼大,王爺迷路還能迷到我府上來?”

景曄回過神,嗤笑一聲,道:“孤這人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愛看熱鬧。”

“什麼?”姜雪愣住。

“沒想到看熱鬧看著看著,倒覺得孤還能順手賣公主一個人情,所以,孤就來了。”

姜雪想了想,驚詫道:“你又來扒屋頂?!”

景曄淡道:“不是屋頂,是樹上。這站在高處風景就是好些。”

他轉頭撇了姜雪一眼,道:“不知道可否有攪了公主同駙馬的好興致?”

姜雪見他明知故問的模樣,控制不住翻了個白眼。

“攪了,”姜雪道,“所以王爺這是賣的什麼人情?難道不是倒欠我一個人情?”

“是嗎,”景曄譏諷道,“倒不知剛剛是誰,分明滿臉不情願,還要虛與委蛇想辦法從他懷抱裡抽身。”

姜雪被這話哽住,反擊道:“王爺尚未成婚,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這種閨房情趣你能懂?”

二人說著已經走到後院,院中都是姜雪長樂宮裡的侍衛人手,她說話也開始肆無忌憚些。

“王爺就算再慕少艾,也不該對我一個已嫁為人婦的人動心思,雖然我生得是好看些,但起碼的人理綱常,你堂堂一個攝政王也是該有的。”

景曄聽完這話臉都黑了。

他道:“孤是喜好貌美之人,但孤可不喜歡毒蛇,尤其是向公主這種,轉臉就能捅自己夫婿一刀的毒蛇。”

姜雪知道他在戳她痛處,也並不反擊,只淡淡問道:“王爺,你我還是坦誠相見吧,到底為什麼三番兩次造訪到我這裡來?”

“別說什麼風景好,也別說想看什麼鬼熱鬧,”姜雪道:“你堂堂攝政王,親自跑來為我父皇賀壽,怎麼會沒有目的原因?”

景曄只深深看著她,並未開口。

“你的目的,我現在可以不打聽,”姜雪繼續道,“但你總要告訴我,因何對我這麼感興趣?我不信你只是為了你的表弟蕭圻。”

景曄看她半晌,突然笑了。

他緩緩開口道:“孤想同公主合作。”

“合作什麼?”姜雪走到廊沿坐下,又覺得石板實在太冷,於是朝不遠處跟著的拂冬曉春大聲道:“去幫我取個墊子來,凍死人了。”

景曄突然開口道:“殿下的待客之道就是讓孤在這裡吹冷風?”

“那你還想怎麼樣?”姜雪瞪大雙眼,道:“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難道還要邀你進屋,同你共處一室?”

“傳出去我父皇母后還要不要做人。”姜雪嘟囔。

景曄冷冷道:“公主這院中都是宮中人,怎麼,還怕自己造的堡壘漏風?”

姜雪訝異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看著院牆腳下站著的侍衛,一股冷風襲來,她不自覺伸手搓了搓胳膊,這才不情不願道:“走吧,去問晴軒內。”

二人一道走到問晴軒正堂,拂冬曉春立即捧了炭盆進到屋中。

姜雪抬眼見到景曄蒼白的臉色,她雖然也冷,但感覺景曄凍得也不輕。

她對景曄道:“過來烤烤火吧。”

景曄這才走到她身邊,二人圍著炭盆,拂冬搬來矮腳小靠,二人就這樣圍坐著。

姜雪問道:“王爺連我院中的護衛來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來冀之前就已經將我調查了個遍吧。”

景曄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說吧,”姜雪道,“要找我合作什麼?或者說,乾國要找我合作什麼?”

景曄看向她,道:“想來你也已經知道了你那位駙馬有問題,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都不願與之親近。”

姜雪點點頭,只盯著炭盆,伸了手放在盆上烤火,示意他往下說。

景曄道:“你們冀國朝中有人同乾國朝中的人來往。”

“乾國內鬥剛止,如今百廢待興。但仍有不少舊勢力妄圖捲土重來。”

“冀國有人在同這些人做交易。”

姜雪驚詫抬起頭。

“是顧霖壇?!”

景曄突然笑了,道:“孤可沒這樣說過。”

姜雪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問道:“交易什麼?”

“借冀國與北奚的邊境之利,與北奚交換兵馬,助乾國那些賊心不死的人奪得皇位。”

姜雪卻突然笑了,道:“這樣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北奚馬蹄若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冀國若是岌岌可危,顧霖壇有什麼好處?”

“孤可沒說是駙馬,”景曄道,“孤只不過截獲了幾封密信,恰巧的是,那信中提到過駙馬。”

“信中說,兵馬若到,先助他們攻乾京,乾京若得,作為交換,新皇要扶立顧霖壇奪下姜氏江山。”

姜雪並不相信,道:“此計如此愚蠢,王爺也信?”

“先不說北奚與冀國乾國的地距,若是北奚兵馬能動,踏向冀國直接完成此計不是更快?”

“再有,扶立一個顧霖壇,扶立他做什麼?皇帝?”姜雪嗤之以鼻,道:“顧霖壇在朝中勢力微弱,即便此刻得蒙聖眷,能在尚書檯行走,可一無兵權二無勢力。冀國現存的皇室旁支若干,我數位皇叔都在,就算要篡位,也輪不到他顧霖壇。”

“所以,”景曄笑道,“公主難道真的沒有疑心過顧霖壇的身份?”

姜雪沉默,她近日安排的追查,確實在此。

“孤不是信,而是這信中提及的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景曄道,“信中稱,顧霖壇是晁氏遺孤。”

姜雪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景曄。

開什麼玩笑?

晁氏?!

被皇祖父鐵騎踏破、將皇室族人全數斬殺的,晁氏?!

姜雪道:“怎麼可能,晁氏還有後人?”

景曄翹起腿,倚在靠上,雙手攤開,道:“你們姜家做的事,孤如何得知?”

姜雪愣住,還是不信,道:“可這樣蠢的計謀,你們乾國那起子人也信?”

景曄勾起一抹笑,道:“若有兩股兵馬合圍,此計勝算確實更大。被貪婪衝昏頭腦的人,什麼做不出來呢?”

“可北境在我皇兄掌控之中,誰有這個本事拿邊境去同北奚交換?”

“那就要問你們自己了,”景曄道,“你們的陛下是樂善好施一心為民的仁君,北奚自從被你祖父打得幾近分崩離析之後,邊境多年安寧,是以你父皇廢武而重文,若不是姜鈺這幾年去邊境稍加收整,此時的邊境勢力還不知道有多亂。”

“但你就能確定,單憑你皇兄三年時間,就能把北境勢力都握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