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鄧子一見狀,眼裡迅速地閃過一道慌亂,忙不迭地將地上的饅頭撿起來,碟子裡的青菜灑出來了一半沒法再撿,他便將剩下的半碟收起來,重新蓋到食盒裡。

嘴裡還繼續道:“算了,算我倒黴,我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當差。”

說完,就急匆匆的作勢欲走,結果剛跑了沒幾步,就‘哎喲’一聲猛地頓住了,然後彎下腰,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的模樣。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秋寧,捂著肚子又折返了回來,詢問道:“那個,我突然有些內急,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把這食盒送到掖庭宮?”

說完,生怕秋寧不肯答應似的,匆匆將那食盒往秋寧手裡一塞,轉身就走。

還沒反應過來的秋寧:“……”

“哎,不是,你倒是說清楚,這送哪兒呀?”

快要憋不住的小鄧子邊走邊回頭,順手朝著某個方向指了指,大聲道:“就在前面不遠,走過前面那道門在左轉就是,記住,把東西放下就走,不該問的千萬不要多嘴。”

秋寧朝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發現竟是一道拱門。

先前第一次出宮的時候,厲嬤嬤曾告誡過她,不許在宮裡胡亂走動,免得一不小心就衝撞了貴人。而那道門後面,秋寧從未踏足過。

可小鄧子此刻已不見了人影,秋寧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先幫小鄧子把飯食送到,再回來拿包袱。

她找了處偏僻的角落將包袱藏好,然後拎著食盒,跨進了那道大門。

或許是天意所致,彼時的秋寧並沒料到,從跨進這道門開始,她的人生也將徹底被改寫。

掖庭宮是冷宮,常年人跡罕至,住在裡面的一般都是犯了過錯的后妃。

秋寧提著食盒來到這裡的時候,發現到處都是落葉和荒草,斑駁的牆壁,褪色的朱漆,破舊的門窗在風中搖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到處都散發著腐朽與落寞的氣息。

秋寧忍不住一陣膽寒,抱著胳膊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想不到,這皇宮裡,竟然還藏著這樣一處荒蕪之地,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

可門頭上‘掖庭宮’三個大字她卻認得的。

秋寧想到小鄧子的話,她把食盒放到了宮門口,然後探頭朝院子裡看了眼,發現小院裡除了幾張倒地的石桌石凳,便再無別的東西。

秋寧懷疑這裡根本沒人住。

想了想,她輕聲朝著屋裡喊了一聲:“有人嗎?”

回答她的只有風吹過落葉的聲音。秋寧不由得狐疑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人。

“有人嗎?我是代替小鄧子來送飯的,他臨時有事走不開,如果有人的話麻煩吱個聲,我好回去交差。”

這一次,秋寧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想著屋裡如果有人的話應該能聽清了。

結果讓她失望了,屋裡還是沒有動靜。

正當秋寧準備轉身之際,屋裡突然傳來一陣瓷器摔落在地上的聲音。

“嘩啦!”

秋寧也跟著一抖。目光朝著院裡那間尚且算的上完好的廂房看去。

窗戶紙已經破了好幾個洞,正隨著風吹而獵獵作響。門是半掩的,從這個角度並不能看清屋內的情況。

理智告訴秋寧,應該轉頭離開,可不知為何,心底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拉扯著自己,左右也到了這裡,總該進去瞧上一眼,一眼就行。

光這麼想著,秋寧步子已經先於思考,邁進了那道門檻。

屋內並沒有點蠟燭,光線有些黑,哪怕有些許陽光照進來,仍顯得十分陰冷潮溼。

裡面的陳設也很簡單,一張半舊的木桌,一個高几,以及靠牆邊的一張矮榻。

而那張半舊的榻上,此時正躺著一個人,從身形來看,應當是個女子,及腰的長髮擋住大半張臉,正艱難的支撐著身體,試圖起來。

秋寧見狀,步子一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咳……咳咳……”

床上的人大抵是受了風寒,沒什麼力氣,卻是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咳嗽。而且聽聲音,似乎已經病了許久。

秋寧見狀,當即從桌上的水壺裡倒了杯水,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並伸手在女子的背上拍了拍。

“你還好吧?”

“來,先喝點水吧!”

萬溶月已經病了十來日,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並沒看清眼前的秋寧,以為是侍女青葉回來了,便就著水杯喝了幾口。

等嗓子不那麼難受了,方才出聲道:“別再去求人了,他們不會給你拿藥的,有人希望我死在這裡,你就算把膝蓋跪腫了也沒用。”

秋寧聞言,知曉對方約莫是認錯了人,於是再次開口道:“那個……你怕是認錯人了,我是來送飯的。”

萬溶月聞言,這才抬頭,看清了眼前的秋寧,是一張十分陌生,但卻生的十分好看的臉。

她彷彿才反應過來一般,朝著秋寧笑了笑,溫和的道:“抱歉,讓姑娘見笑了,我還以為是青葉……咳咳……”

一句話還沒說完,萬溶月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次似乎比先前更加嚴重,彷彿要把整個胸腔都要咳出來一般。

緊接著,便見她彎著身子,拿出帕子抵在唇邊,死死的壓制那咳嗽。結果咳嗽沒壓制住,卻見到帕子上多了一抹殷紅的鮮血。染在潔白的方帕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秋寧怔住了!

這人是誰?為何會病的如此嚴重?而且御膳房送來的吃食,竟還只是些乾硬的饅頭,以及半碟子青菜,還不知道是放了幾天的菜,聞著都有股子餿味。

如此下去,恐怕不足三日,她這單薄的身子就會頂不住,香消玉隕。

“你……”

正當秋寧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卻見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女子,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通身無一飾品,衣服已經漿洗的有些發白。

青葉在見到萬溶月手裡那帶血的帕子後,手裡的托盤‘哐當’一聲落地。

她大驚失色,忙上前一步跪在萬溶月床前:

“娘娘,您可千萬要撐住,奴婢一定會為您求得藥來治好您的。”

秋寧這才得知,原來這就是青葉。

可她喚榻上的女子為娘娘,秋寧猜想,一定是皇帝的後宮某位犯錯的妃子了。

秋寧不欲多管閒事,於是趁著主僕二人都在此,便想著先行離去。

“那個,飯菜我已經送到門外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秋寧說著,朝著榻上的萬溶月行了半禮,欲轉身離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