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再聞進書學堂

野無鋒知道自己很虛偽，但是人嘛，總歸是要虛偽一點的，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需要虛偽作為調劑。

此時，他人已經離開了那條陰河，不過沒走遠。

雲端之上，他雙手負於身後。雖然不過離地七八丈，但也能遠眺這片山川之景。

這片地界屬於楚關國。

和大趙不同的是，楚關國境內，多山地，平原甚少，僅三處。一處為楚關的王都，另一處是楚關人的祖廟，還有一處便是這奉關城了。

原本此等平原沃土，是少不了權貴爭奪的，不過奉關城為大趙與楚關交界處，雖然不至於連年交戰，但在這裡每年都至少死去三四千之數的煉氣士。

這裡面有大趙的，也有楚關的。

雖說煉氣法門因為大趙人和楚關人的廝殺不斷，而大範圍流傳，但能成為煉氣士的人，卻也不佔多數。

不是修煉很難。

是因為自己從軍殺敵，冒了生命危險才得來的東西，憑什麼輕易叫他人知曉？

如野無鋒此時的這一具身體，其生父便只傳了他，周遭之人，哪怕是其生父的親兄弟，都不曾傳授半分。

所以，這三四千的煉氣士死亡數量，已經不算一個小數字了。

野無鋒這會兒看著這山過了又是一山，不由想到了這連綿大山的盡頭，那是被稱之為十萬大山之後的地方。

那裡據說是仙人的居所，野無鋒也曾經慕名前往，那是他修成外天下境不久之後，那個時候他還沒自創泉眼煉氣法門。

然而，野無鋒在那裡待了足足三年，卻始終不曾見到仙人。

甚至連仙人的蹤跡都沒親眼見到。

他只在那裡聽到了各種各樣的仙人傳聞，以及他人口中的仙人蹤跡。

而就在這般追憶過往時，忽然間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吼叫聲，然後便是一聲接著一聲。野無鋒循聲看去，便見那條陰河中，此時水花滾滾，好似河流沸騰了一段，但其中不見熱氣，只見陣陣寒氣上湧。

這是那位疑似主角的“不記名”店鋪夥計，進入到百鬼噬身之苦的階段了。

不過，這裡的鬼並非是指鬼物。

而是這天地間的一切穢氣！

百鬼，只是虛數。

在野無鋒看來，那絲絲縷縷的灰暗氣息，好似一條條毒蛇般，朝著這位疑似主角的“不記名”店鋪夥計不斷撕咬過去。

於是，那痛苦吼叫聲更加響亮了。

但也沒能響亮太久，很快就嘶啞起來。

不過，在痛苦吼叫聲嘶啞後，那陰河的沸騰景象，便立馬平息了。

野無鋒見狀，便知道這位熬過了這最難過的一關，已經由死轉生，肉身陰陽合一，雖未修行，但已經有了法力。

而且還是少有的陰陽法力。

這等帶有特性的法力，可是外天下境煉氣士的一種標誌。

吃下歲穢丹所受之苦，以及所要面臨的風險，完全對得起苦盡甘來後的收穫。

“師父！師父！”

這時，陰河那邊傳來了呼喊聲。

這倒是個機靈的，知曉自己得遇機緣，於是想要獲得更多。要是一切順利，那麼他就可以順利踏入修仙界。

但可惜，他遇到的是野無鋒。

因為這個時候野無鋒，早已經在數百里開外的地方了。

畢竟，他原本只是猜測一下，這麼能拉仇恨，是不是主角。而眼下他已經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野無鋒又回到了奉關城，他隨手遞上兩枚“二朝”的朝錢，不過這一次，打劫慣了的城門守衛，卻是將這兩枚朝錢退了回來。

“大修降臨，乃是奉關之幸，豈敢收大修的朝錢？大修若願意，祖廟願奉大修長老尊位，享受楚關供奉！”這守衛躬身一禮道。

野無鋒雖然眼下只是外物境的修為，但他對於別人稱他一聲大修，並無半分內心惶恐之感。

大修是外天下境煉氣士專享的稱呼，而他曾經可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外天下！

若非那些個殺千刀的魔道修士，打上門來，煉化了他的修為，沒準他此時已經是一位上仙了。

仙凡之關，他當時其實已經可以打破。

只不過在他想要打破時，沒來由的心悸，令他及時遏制住了這一衝動。

煉氣士外天下境後，會逐漸明悟修行的本質，這個時候的任何心悸，都必然意味著一場涉及到自身的危機。

並且這一個危機與自己當下所做之事有關。

所以，當時的野無鋒決定先緩一緩，然而沒等他找到危機何來，就遭遇了魔道煉氣士的圍殺……

是的，魔道煉氣士。

這是野無鋒對那些殺千刀煉氣士的統稱。

畢竟，除了魔道以外，誰家的煉氣士會這麼幹？找上門來也就算了，還帶一堆剋制他的手段，甚至謹慎到連真寶都拿出來了。

“下次一定。”

野無鋒很有誠意的說道。

然後，他就走進了奉關城。

雖然他不久前才在這裡殺了人，但是不要緊……他不介意。

這所謂的家族勢力再大，還能在他進城後，就找上門來嗎？

嗯，還真能。

而且還很符合標準套路，來了一個老頭。

而在見到這個老頭後，野無鋒就明白了，這所謂的清河柳家，為何能在被一位外天下境找上門後，只付出了死傷過半的代價。

因為這也是一位大修！

不過，這老頭的身體明顯出現了問題，野無鋒看到了氣運反噬留下的痕跡。

“天下大勢、因果承負、王朝氣運……你是我見過的，第一次敢直面王朝氣運反噬的。”野無鋒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有點好奇，但他不是好奇心太重的人，所以他沒有問。

而聽到野無鋒這番話，這老頭臉色不由微微一變，他能看出來，眼前之人只是外物境修為，甚至法力都還積累不多。

不過，對方一開口就說出了自己的問題，並且還一副有恃無恐的嘲弄神情，這令這老頭心中頓時一凜。

於是，這老頭輕嘆一聲後，搖搖頭道：“道友這話，其實是說錯了，因為老朽這雖是氣運反噬，但可不是王朝氣運反噬。老朽所受之反噬，是他人身上的……”

“那能否說一說？不過要是不願意的話，那便罷了。”野無鋒還真來了幾分興致，畢竟這是未曾聽聞之事。

一人的氣運反噬，直接令一位外天下境的大修，只能坐以待斃！

“老朽已經說過一次了，眼下再說一次，倒也無妨。”這老頭說道。

野無鋒聞言，便知前面那一次，是講給了之前找去柳家的大修聽。多半也是靠著這一秘密，才令那大修退去。

“願聞其詳。”野無鋒說道。

“老朽原本名叫柳塵空，曾拜在蘇仙人門下，當時從家師手中，得到了一份特殊機緣，原本只是一尋常的冒名頂替，讓藉此老朽順理成章入了進書學堂，哪成想不知為何，在半個甲子前，突然出現了氣運反噬……”老頭悠然長嘆道。

這老頭故意將尾音拖得很長，並將目光看向了眼前這來歷神秘之人。

他這是想借進書學堂的名頭，令其退去。

野無鋒聞言，卻是罕見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才一臉笑容燦爛地問道：“那不知老先生，現今何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