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裳呢,怎麼還沒取來?!”

蘇棠拿著自己剛做的桃花酥,朝著玉瑤的寢殿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了玉瑤發脾氣的聲音。

蘇棠快走幾步踏入殿內,就見玉瑤坐在高座上雙手抱胸生著氣,一旁的仙侍們各個都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出。

仙侍阿鈴垂著腦袋小聲道:“仙子,彩織殿的人說,雲錦玉衣還差最後一道工序……”

蘇棠對著阿鈴使了個眼色,一邊溫聲打斷了她:“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這幾個仙侍猛得鬆了口氣,一個個都連步退下了。

蘇棠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垂眸道:“這是你上次誇獎過的桃花酥。這次我做了改良,用第十七鏡天的冰泉水,配上靈幻境的紫桃花,再用瑤池荷葉上的露珠調配成的。”

“還是你最喜歡的口味,三分鹹七分甜,再加瑤池蓮子心的一抹甘,”蘇棠說,“你試試喜不喜歡。”

玉瑤依舊氣得翹著下巴:“我現在沒胃口,把它倒了吧。”

蘇棠不以為意:“好啊,那我把它倒了,只是這是幻靈鏡今年最後一批紫桃花了,仙子再想吃這套糕點,就要等明年現在了。”

蘇棠重新拿起糕點,淡淡道:“我現在就把她倒了。”

一邊轉身就走。

三,二,一。

“回來!”

蘇棠無聲涼笑,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怎麼,又要吃了?”

玉瑤瞪了她一眼:“都是最後一批桃花了,我就勉為其難嘗一口。”

蘇棠重新把桃花酥放她面前:“吃吧。”

“彩織殿不知道怎麼搞的,明明說好今天把衣裳給我,結果到現在都沒有送過來。”玉瑤沉著臉發脾氣,一邊吃著桃花酥,嗯,味道確實不錯。

還有三日便是仙界蟠桃盛會,玉瑤身為三界團寵,眾仙心中的白月光,自是待遇非凡。

天澤上仙給她送來了東海鮫珠頭面;

蓮花樓掌門顧招引送了聞名三界的珍品月枝香,略微灑之,疏影暗香;

魔界魔尊孤煙送來永珍閣蓮花玉佩,玲瓏精巧,熠熠生輝。

就連天帝都送來一匹雲錦布匹,讓彩織殿給她做一件雲錦玉衣。

蘇棠走到角落的拐角櫃旁,撥弄著香爐裡的焚香,一邊道:“晌午時我親自去的彩織殿,織女說雲錦玉衣雖已做好,可還需要去第七鏡天的極寒地放上一晚,才能將流光溢彩的冰玉色激發出來。”

玉瑤哼了一聲,又開始胡攪蠻纏:“我看就是她們偷懶,故意耽誤我的時間!”

她瞥向蘇棠:“不如這樣吧。”

玉瑤一張絕色濃顏上遍佈惡劣的捉弄:“那布料可寶貴了,三界一共只有兩匹。既然裙子需要在極寒地放一晚,那就由你去照看好咯。”

“那些下人笨手笨腳的,這件事還是交給你最放心。”玉瑤支著下巴看著她,語氣充斥著挑釁。

蘇棠十分平靜地回望著她,淡淡道:“好啊。”

答應得乾脆利落。

玉瑤卻一下子皺起眉來:“你不怕?第七鏡天的極寒地,溫度極低,別說是你這種修為薄弱的小仙侍,就連我都有些捱不住。”

蘇棠對著玉瑤服了服身:“能為仙子分憂解勞,是蘇棠的幸事。”

她轉身就要退下,玉瑤卻在背後氣得大喊:“要是你被凍死了,別指望我幫你收屍!”

可蘇棠卻根本沒有理會她,大步離開了玉瑤的寢殿。

玉瑤仙子,三界第一美人,模樣傾城絕色,與她豔絕的外貌相當的,是她那嬌縱到天上有地上無的性子。

非常,難伺候。

一百多年前,彼時的蘇棠才剛飛昇成仙,幼稚又單純,以為成仙了就可以為溫故報仇。

可她到了仙界才知道,仙界的等級分明,上二階和下三階的仙人,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上二階的上仙和天尊們,享受著仙界所有最好的資源,可以隨意凌辱處置低下三階的仙人。

而下等三階的仙官、散仙遊仙,以及最末端的仙侍,便是仙界的可憐蟲,任由壓迫,毫無抵抗之力。

蘇棠成仙后,便自動成了下三階的末等仙侍,是需要選擇去各宮當修煉的侍從的。

天澤上仙的太和殿已經許久沒有招新,因此蘇棠便選擇了玉瑤的流玉殿。

這話一出,在場的仙人們都像看智障似的看著她。——誰不知道玉瑤是整個仙界最難伺候的仙子?

那管事的小仙官生怕蘇棠反悔,連夜把她送上了第九鏡天,然後一溜煙跑了。

從那之後蘇棠就留在了玉瑤身邊,轉瞬百年。

一百多年,說長不長,但絕對不算短。蘇棠雖然討厭玉瑤,可日夜相處間,可以說她比玉瑤自己還要了解她的性格。

玉瑤這個人,如果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癲。

如果用兩個字概括,那就是瘋癲。

她當初剛來流玉殿時,只因為不小心忘了給玉瑤親自種的洋蔥施肥,就得罪了玉瑤。

當時的蘇棠還是個初來乍到的愣頭青,她傻傻地問她:“為何要如此珍視這個洋蔥?”

豈料玉瑤氣得臉都青了,一張絕色的臉硬生生被氣得扭曲。她咬牙一字一句道:“這!是!水!仙!”

水仙嗎?可明眼人都認得出來,那就是個洋蔥,還是個死了的洋蔥。

再怎麼施肥,都抽不出新芽的。

後來蘇棠才知道,原來那顆洋蔥,是玉瑤已經死去的主人給她的。

她主人騙她是水仙,哄她說這顆洋蔥活了,她那死去的主人也就回來了。

所以玉瑤就捧著這顆死洋蔥當水仙,幾萬年來辛勤澆灌,就為了想讓她主人趕緊回來。

可初來乍到的蘇棠並不知情,甚至當場戳穿了玉瑤的謊言,氣得玉瑤就此恨上了她。

玉瑤一向刁蠻,頗有對付人的手段。

尋常人討厭一個人,那便直接拖下去打死罷了。

可玉瑤不一樣,她討厭蘇棠,所以選擇把蘇棠帶在身邊,整天想辦法折磨她。

她要折磨蘇棠,讓蘇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可惜,玉瑤這一次遇到的對手是蘇棠。

蘇棠雖然只是一隻平平無奇的結縷草精,可大概因為她是草精,所以極具韌性。

這一百多年來,幾乎每一天玉瑤都對蘇棠佈置了嚴苛又可怕的任務,可這麼多工,竟都被蘇棠出色地完成了。

玉瑤要吃的飯菜,要七分鹹不準淡,甜品又要偏甜三分不能多;洗腳水要微微燙,沐浴時要用六分的力道按摩肩膀;

梳髮時要輕柔,斷了一根髮絲就要大發脾氣;堅果只吃黑岐山的,水果只吃南尖峰的,就連染指甲的指蔻,都只要南海小人島產的。

……

玉瑤的規矩太多了,每一樣都有標準。這一百多年來,流玉殿的侍女們換了一批又一批,硬是隻有蘇棠堅持了下來,硬生生幹成了整個流玉殿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