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荒野,一株苦荼,盈盈綠翠,迎風獨立。

一丰神俊朗、白衣出塵的仙人經過,只一眼,便停下了腳步:好一株神藥!

白衣仙人蹲下身,伸手輕撫苦荼柔軟的綠枝,問她:“藥草兒,可願隨我上天?”

苦荼道:“男人就是喜歡吹牛,好看的男人還喜歡把牛皮吹破,也不看看這天有多高,你又不是鳥兒,能平白生出一雙翅膀來。”

白衣仙人只一笑,伸手向空中一招,便招來一朵祥雲,五彩斑斕,嫋嫋飄來,停在腳邊。

“上天何須翅膀?”白衣仙人抬腳踏上祥雲,低頭看著苦荼,臉上微微一笑。

苦荼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萬不敢再忸怩,立即道:“還請上仙把適才的問題再說一遍。”

“藥草兒,可願隨我上天?”白衣仙人重複了適才的問題,並伸手作出一個“請”的動作。

“我願意!”這一次,苦荼忙不迭答應,做了一回識時務的俊傑。

“算不得俊傑,頂多就是一棵識相的草。”

白衣仙人說著,掌刀從空中向下劃拉兩下,苦荼就被連根刨起,飛到了白衣仙人掌心,條條綠枝隨風舒展出點點綠光,好不神奇。

一仙一草,乘著彩雲,徑直朝天宮飛去。

……

時光一晃,三百年過去。

天界百草園迎來了三百年一次的大考:大考分為三關,凡順利透過三關者,即可取得仙籍,位列仙班;通不過者,就要打哪來回哪去,重回下界,做一棵孤魂野草。

百草園的藥草都是百草園的神醫們遊歷下界蒐羅來的奇珍異寶,治病救人,各具奇效,他們為了能在大考中勝出,又鉚足了勁,苦修三百年,不可謂不刻苦。

因而,大考異常激烈。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總有技不如人被擠下橋的,而這次大考名額較之以往又縮減了一半,這就讓藥草精們更加惶惶不安,抱怨不已。

“這次大考,為什麼名額少了這麼多?”紫夭問珊瑚。

百草園各部中,珊瑚屬於石部,紫夭屬於草部,大考中並無競爭關係,珊瑚便對紫夭說了實話,這是他從別處打聽來的。

“仙籍不夠,”珊瑚說,“天君又駁回了太白金星的擴編提案。現在尚能考編入籍,說不定下個三百年,天界就不招神仙了,到時候連考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紫夭別抱怨,還是抓緊時間備考,爭取在大考中一鳴驚人,用實力亮瞎考官們的眼。”

“亮個屁!”紫夭罵道,“我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

草部為了備戰大考,平日裡沒少組織小考,五年一次,十年一次的,每次小考,紫夭的成績都墊底。小考都考不好,大考怎麼可能考好?紫夭可不認為自己是天賦型選手,平常平平無奇,關鍵時刻能一飛沖天。

“考不上就考不上唄,”珊瑚樂觀得很,“紫夭你要是被淘汰了,我就陪你回下界去,咱們在荒野做一對逍遙自在的石草鴛鴦。”

紫夭嚇得趕緊呸呸呸,“珊瑚,你要死啊,這是天界,你說什麼鴛鴦不鴛鴦的?你再口無遮攔,不用考試淘汰,直接就被貶回下界去了,你自己要作死可別連累我!”

紫夭說著像躲瘟神一樣扔下珊瑚跑了。

珊瑚看著紫夭跑走的背影悻悻然的,他心儀紫夭已久,但紫夭的態度傷了他的心,他原本想要告訴紫夭,要留在天界,除了大考,還有條捷徑的,那就是保送。

現在,珊瑚把這個捷徑告訴給紫夭的老對頭栝樓了。

紫夭和栝樓在草部,因為治病救人的功能相似,屬於競爭關係,常常針尖對麥芒,為了大考較勁,兩棵草更是鬧到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境地。

從珊瑚那裡知道了可以保送這條捷徑後,栝樓比之前更焦慮了:

百草園1892個藥草精爭946個仙籍名額,是二選一的機率,而草部276株藥草精爭一個保送名額,難度可是增長了百倍不止。

栝樓頭痛:真是太難了。

百草園有水部、火部、土部、金部、石部、草部、谷部、菜部、果部、木部、虫部、鱗部、介部、禽部、獸部、人部共十六部,彙集六界一千八百多種藥石,本次大考卻只能一半入仙籍,另一半則要回歸下界自然,所謂保送名額,十六部更是各只有一個。

至於把保送名額給誰,由負責各部的神醫自定。

負責草部的神醫姓陸,名羽,號稱天界第一美男子,常喜身著一襲白衣,腰間吊一根修長白羽,手中搖一把雪白摺扇,每每出現都把百草園各部一眾女藥草精迷得不思修煉,其餘十五部的神醫為此意見很大,常常到百草園園主醫神李毅那裡投訴。

十六個弟子中,李毅醫神最疼愛六弟子陸羽,但架不住其他弟子的口誅筆伐,只好找陸羽談話,讓他以後只呆在自己負責的草部,好生調教那276株藥草精,莫去其他十五部招搖,好讓他耳根子清淨些。

陸羽卻趁機和李毅醫神討價還價,說道:“師父,我們草部可有277株藥草呢。”

李毅醫神一聽,頭更大了,擺手讓陸羽快走,說:“十六部,你都隨意招搖去吧,為師管不了你。”

陸羽於是搖著他的雪白摺扇,招搖到了木部。

木部主事春芒神醫正一手執一條柳鞭逗弄一頭牛犢,見陸羽來了,趕忙把兩條柳鞭往頭上雙髻一插,迎了過來,嘴裡道:“六師兄,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陸羽手中摺扇一收,指著春芒神醫雙髻上飄來蕩去的柳條說:“十師弟掌管木部後都忘了自己曾是一隻鳥,而甘心當起螞蚱來了。”

春芒梳著雙髻,打扮就像年畫裡的娃娃,雙髻上插了柳條,飄來蕩去倒像是螞蚱的兩條觸鬚。

陸羽一向言語不饒人,春芒與他鬥嘴,絕對佔不了便宜,何況自己如今還與陸羽有樁官司在,不能與陸羽撕破臉,便賠笑道:“若能博六師兄一笑,莫說螞蚱,我就是變蝗蟲變蛐蛐都樂意的。六師兄,我新編了一支曲子,正要去請你來聽一回呢,你竟自己來了,來來來,撿日不如撞日……”

春芒說著,討好地從腰間取出一支竹笛來,放到嘴上正要吹起來,陸羽就打斷他道:“你這又是溜牛,又是吹笛子的,不若趁早求了師父,讓你改行當牧童去,好讓師父把你的木部併入我草部,省得你為了草木分家與我爭搶白茶。”

就知道六師兄光臨木部,又是為了來搶白茶的。

春芒神醫將笛子往腰間一插,變了臉色,冷聲道:“六師兄登門造訪,若是為了白茶,那還是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