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錦沒打算搭理謝辰飛。

走出公安局的大門,她徑直走去停車場。

“小妹!”

謝辰飛恬不知恥,快追了幾步轉身橫在面前,竟然還好意思這樣叫她。

“謝辰飛,你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別給我裝了。你姓謝,我姓夜,從今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夜安錦繞過他想走。

“小妹,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這些年真的一直在找你,在想你。你也看到了,我和程越柳那個狡猾陰險的女人已經決裂了,她揹著我偷夜家的東西,我真的不知道。我後來發現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就沒有再和她在一起了……”

眼神真摯的謝辰飛像只護主的忠犬,就差搖尾乞憐了。

可惜夜安錦很清楚,他是個殺人嫌疑犯。

“呵,在我沒有動手之前,你趕緊給我滾!你別忘了,我的蟲珀項鍊是你搶走的,也是你把它送給程越柳的。她被拘留了沒有供出你是她鬼迷心竅、執迷不悟,你別以為你就能瞞天過海平安無事。你和程越柳狼狽為奸,害死了我的父母,導致夜氏集團破產倒閉,變相侵佔夜家家產,還想殺死我!血海深仇,你真以為找個人說個情,我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你做夢!”

夜安錦說著,火氣噌噌往上冒。

要不是在公安局大院裡,她現在就想把這個人面獸心的小人往死裡打。

“小妹,你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我認了。只要你能原諒我,讓我幹什麼都行。”

謝辰飛眼淚汪汪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那天在拍賣會上看到你,我就懷疑是你。可程越柳之前告訴我,我派再多的人找你也找不到,因為她已經派人把你殺了。她還給我看了照片,我看到照片上的你被人毀容焚屍,我真的悲痛欲絕。我就是從那時開始和程越柳翻臉的。

我說這些,絕對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我是希望你知道,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我當時對她委曲求全,只是想幫夜氏集團起死回生。現在看你活得好好的,還變得這麼漂亮,我真的太高興了……”

夜安錦皺眉。

程越柳不肯指證謝辰飛僱兇殺人,也不承認她自己謀害過她,難道那個雨夜,追殺她的兩個兇手是程越柳找來的,故意嫁禍給謝辰飛?

見夜安錦神色有所鬆動,謝辰飛倍受鼓舞,表演得越發賣力。

“小妹,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沒有爸爸媽媽,我可能早就死了。如果沒有你,我也早就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我在這個世上孤苦伶仃,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想再失去你啊!我愛你們超過我自己,我願意用餘生補償你、守護你,盡我所能給你所有……”

說著,應景得很,兩行熱淚潸然而下,配上謝辰飛哽咽的聲音,那叫一個感人肺腑。

夜安錦胃裡一陣翻騰。

正午的陽光有點兒毒,火辣辣地烤得人焦躁。

謝辰飛站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粗短的影子投落在他腳後,隨著他指手畫腳而張牙舞爪。

都說鬼沒有影子。

淨騙人。

沒有影子的不叫鬼,叫魂。

鬼有影子,就像謝辰飛這種,可怕至極。

他們明明做了傷天害理、泯滅人性的壞事,卻還能這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對受害人甜言蜜語,指天指地信誓旦旦。

他鬼話連篇,不會因為謊言而愧疚,連腹稿都不用打就能滔滔不絕。

他是陰陽臉,陽臉對著你笑,陰臉長著獠牙攥著刀,滿心都是算計。

相信這種小鬼,就是自尋死路。

“滾!”

他還在喋喋不休,夜安錦回覆他一個字。

謝辰飛的鬼話戛然而止,盈淚的眼睛如泣如訴。

夜安錦咬牙忍住噁心,繞過他往停車場走。

走了沒兩步,耳後風急!

夜安錦警覺轉身避讓,謝辰飛抱了個空,堪堪穩住前撲的身形,咬著下嘴唇像急得要哭了。

“謝辰飛,你給我聽好。我暫時沒有證據證明你僱兇殺人,不代表我一直找不到證據。你別痴心妄想,我不是五年前的夜安錦,不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你如果再糾纏不休,這裡是公安局,我不介意告你性騷擾!”

夜安錦厭煩地看著他明確警告。

謝辰飛看著她在陽光下白皙水嫩的肌膚和眉目如畫的臉,不甘心地繼續犯賤,“小妹,我們是親親的兄妹啊,你不要對我這麼絕情……噢,已經中午了,你也餓了吧,哥帶你去吃好吃的。走吧,你最喜歡吃什麼哥都還記得,哥現在就帶你去……”

夜安錦嗤笑一聲,抬頭看了看天。

碧空如洗,白雲聚散,風都在煩躁。

“小妹,走,我……”

謝辰飛上來拉她的手。

沒等到他碰到她,她猛然甩了他一記耳光,震耳欲聾。

院子裡幾個路過的公安扭頭看過來。

謝辰飛捂著臉目瞪口呆。

總算閉嘴了,消停了。

夜安錦長舒一口氣,剛要走,想不到她到底低估了謝辰飛,他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謝辰飛跪得毫不猶豫、理直氣壯、喪心病狂。

“小妹,如果這樣你能原諒我,我無所謂。”

謝辰飛開始了詩朗誦,“我說了,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珍愛的女人,你是我至親至愛的親人和戀人,你可以誤會我,可以憎恨我,但你不能離棄我。我視你如寶,不求你垂憐,但請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讓我繼續守護你!”

夜安錦被雷了個外焦裡嫩。

見過會演的,沒見過這麼會演的,因為他已經不要臉了。

吃瓜觀眾總是大有人在。

有這樣感人的苦情戲碼,每天疲於奔命的人們也喜聞樂見。

片刻,公安、辦事員、保安,來公安局辦事的人,迅速聚攏圍了兩層。

連門口的過路人都趴在門欄上探頭探腦,琢磨跑公安局大院裡“秀恩愛”的男女是不是神經病。

人一多,夜安錦想動手都難,想說狠話也不妥。

謝辰飛這招夠狠。

觀眾總是同情“弱者”,自然而然就開始道德綁架,有幫著謝辰飛求情的,有勸夜安錦寬以待人的。

公安裡有認識謝辰飛的,更是不遺餘力地湊熱鬧,你一言我一語,讓夜安錦不勝其煩。

夜安錦一聲不吭,冷冷盯著謝辰飛偽善的嘴臉。

謝辰飛淚眼相對,讓人我見猶憐。

吃瓜觀眾就有替謝辰飛鳴不平的,埋怨夜安錦鐵石心腸,根本不值得愛,怨毒的話此起彼伏。

夜安錦很被動,正不知所措,耳邊響起付餘生特有的磁性嗓音,“等你半天在這兒幹嘛?趕緊回家給孩子餵奶!”

一語驚醒吃瓜觀眾。

夜安錦尋聲望去,付餘生從外圈扒拉進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趕緊的,把孩子餓壞了鬧出人命怎麼辦?”

夜安錦莞爾,乖乖跟著他走。

“小妹!”

謝辰飛震驚而不甘,急忙站起來搶前一步。

“你他媽趕緊給我滾!在這兒還敢耍流氓,你是不是沒吃藥?”

付餘生把夜安錦護在身後,眯著眼盯著謝辰飛。

凜冽的寒意從付餘生的眉梢眼底傾瀉而出,他嘴角明明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但渾身上下瞬間迸發出來的怒意,像慵懶的雄獅驟然警醒,威力十足。

謝辰飛張了張嘴,還想繼續演,硬是卡了臺詞。

“人家孩子都有了,你還纏著人家幹什麼?”

“就是,唉呀,怪不得人家女的不理他。”

“怎麼還有這種人?也不搞清楚人家有沒有嫁人……”

謝辰飛由被同情者變成了萬人恨,蔫了。

“媳婦,下次見了這種流氓,儘管往死裡打,不用束手束腳,為民除害,人人有責。”

付餘生摞下一句話,拉著夜安錦走出人群。

沒戲可看了,人很快散了。

謝辰飛看著付餘生和夜安錦一起上車離開,淚水迷濛的雙眼淬了毒似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