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錦正在房間裡看劉超生的卷宗。

關於劉超生犯罪的情況很詳細,但關於他的家庭情況很簡略。

劉超生沒有兒子,結髮妻子在他被捕前兩年死於肺部感染,私生活混亂。

就這麼一句話。

夜安錦合上卷宗,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漆黑的夜幕陷入沉思。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警報聲。

緊接著,夜安錦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周路凱:“真邪乎,幸好你說在這裡留一宿。劉超生防衛過當殺了人,他的頭部也受了傷,需要緊急送醫。但我覺得這事不對,讓他們先等等。你跟我去看看現場,我在大廳等你。”

夜安錦二話不說,立刻穿戴好趕去。

109牢房外面已經拉起了警戒帶。

睡眼惺鬆的罪犯們湊在一起探頭探腦往裡看。

獄警們真槍實彈,在外圍高度警戒。

監獄長早已到達現場,和另外兩個管理人員等在門外。

勘查箱已經有人給準備好了,夜安錦接過,擠過人群,越過警戒帶。

戴好頭套、口罩、手套和鞋套,夜安錦和周路凱走進牢房的洗手間。

沉重的血腥味充盈了整個洗手間。

地上一片狼藉。

掀翻在地的洗面臺磕碎了,碎片瓷碴到處都是。

洗面臺後的牆面上,兩塊牆磚被卸下來倚在牆角,牆面上露出一個圓形的洞口,顯然沒有挖透。

牆壁上、洗面臺上有噴濺狀、甩濺狀的血跡。

地上的血泊裡躺著兩個人,一個是劉超生,另一個是個生面孔。

兩個人都穿著囚服。

生面孔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神色驚惶的臉上,一雙眼睛大瞪著。

他的頭髮已經被浸透,脖子上傷口猙獰,還在往外滲血。

劉超生滿臉血汙,左邊額角微微塌陷,額頭破皮滲血,傷口周圍腫得老高。

“這個人叫孔翔,死刑犯,生前兇強好鬥,送進來不到一個星期……”

負責這個牢房的獄警介紹著情況,“劉超生昏迷前說,他發現孔翔想越獄,孔翔想殺人滅口,他奪下孔翔手裡的兇器,自衛時不小心抹了孔翔的脖子。”

夜安錦仔細檢視孔翔的傷口,比對湯勺斷裂面和周圍的血跡,不由皺起了眉頭。

法醫勘查現場,會在腦海中形成對案件性質的初步判定。

雖然這種判定多半依靠直覺,但這種直覺是在參考現場種種跡象的基礎上形成的,極具參考性。

夜安錦感覺,劉超生說謊。

為了證實她的判斷,她轉而檢查劉超生的傷勢。

劉超生撞牆的額頭受傷不輕,看起來像被人拉拽推搡,被動強力撞擊所致。

但夜安錦檢查他的胳膊和後背,均沒有發現體表擦傷或拉拽的痕跡。

這是不正常的。

如果真是孔翔鉗制住他用力往牆上撞,至少在劉超生的雙臂或者前胸後背等部位,會形成外力強壓造成的瘀青。

可是,劉超生身上什麼也沒有。

再有,孔翔比劉超生矮一頭,看體形就知道力氣肯定沒有劉超生大,他怎麼能把劉超生撞得這麼狠實?

夜安錦掀了掀劉超生的眼皮,用強光手電照射他的瞳孔。

他受不了,閉眼側臉躲閃,佯裝呻吟了一聲,一副救不活的樣子。

夜安錦猛然起身後退,“把他抓起來!他不是正當防衛,是故意殺人!”

劉超生一聽,猛地睜開眼睛,剛要爬起來,被周路凱和監獄長反扭胳膊死死壓住。

“你他媽誰啊?”

劉超生氣急敗壞地瞪著夜安錦,“明明就是他要殺我,我就是正當防衛!”

“可惜,湯勺上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

夜安錦揭露他,“想逃獄的人是你,被他發現了,殺人滅口的人也是你。”

“你胡說八道!湯勺是他的,怎麼會只有我一個人的指紋?”

劉超生負隅頑抗,死不認罪。

“這個孔翔是個慣偷,為了作案不留痕跡,他右手的中指、食指、拇指的指紋被他用高濃度燒鹼反覆腐蝕掉了,指腹表面形成一層厚繭,光滑無痕。”

夜安錦的話讓劉超生張口結舌。

“劉超生,你沒有兒子嗎?”

夜安錦盯著他,突然問了一句與案情毫不相關的話。

“我……沒有。”

劉超生陰沉地盯著夜安錦,兇猛的目光像要吃人,“我記住你了!”

夜安錦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他的眼神和謝辰飛那麼相像……

“你的死期不遠了,你記住誰也沒有用了。”

監獄長憤恨地說著,給他戴上了手銬。

劉超生被四名獄警押送去監獄的醫護室,臨走時,又無比惡毒地瞪了夜安錦一眼。

夜安錦面無懼色,冷眼盯著他。

周路凱低頭看向孔翔,蹲下來,抹合了他的雙眼……

“幸虧監獄的牆結實,要不被他摳透跑了,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監獄長看了一眼牆上的洞,感激地看向夜安錦和周路凱,“今天多虧了你們。要不然,讓他糊弄過去了,誰知道送醫路上會發生什麼事?”

周路凱點點頭,鄭重地叮囑了兩句,領著夜安錦回招待所。

“你懷疑謝辰飛是劉超生的兒子?”

送夜安錦回宿舍時,周路凱問。

“嗯。我覺得他們有很多地方都很像。”

夜安錦直言不諱。

“不太可能。”

周路凱說,“先前你和謝辰飛做過親子鑑定,我讓魯學明把謝辰飛的DNA資料與劉超生的存檔資料對比過,他們不可能是親子關係。”

夜安錦:“那為什麼今天我們剛跟劉超生見過面,劉超生就想越獄?如果叢森真是花狼,而且已經死了,劉超生真的萬念俱灰應該很老實,我懷疑他有格外的心事。”

“許多死刑犯被執行前多少都有想逃跑的念頭。”

周路凱說,“而且我們早就透過大資料核查了,劉超生在國內沒有直系親屬。”

夜安錦一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另外,你之前接受調查時說謝辰飛和劉婧那天在鑫興酒店有約,賀斌他們去酒店進行摸排走訪,有兩個服務員說,只看到你進謝辰飛開的那個房間,沒有看到劉婧去過。”

周路凱說,“我也單獨問過劉婧,她說她本來想過去吃頓飯,臨時單位有事,她剛到酒店只好返回。”

“才不是這樣!定位軟體可不撒謊,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兩人的手機號定位就是在同一個位置。”

夜安錦說,“而且時間超過二十分鐘。要不是醫院離鑫興酒店太遠,我就抓到他們了。”

周路凱眸光一暗,“如果劉婧沒說實話,那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