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方問謝辰飛那天不在病房裡照顧寒淼,去鑫興酒店開房幹什麼,見了什麼人時,他的回答令夜安錦惱恨交加。

“我照顧寒淼太累了,想一個人靜靜心。”

“我沒有見任何人,我最想見的就是我的小妹。”

“她跟我心有靈犀,真的來了。”

“她說她來找葉天道,其實我知道她心裡還有我,一直跟我鬧彆扭就是因愛生恨。”

“她可以為我作證,那天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

她本來是去捉姦的,結果反而成了謝辰飛的證人。

但事實確實如此,夜安錦接受詢問時,也只能回答,那天她去房間時,只有謝辰飛一個人。

夜安錦沒有隱瞞,直接說明,謝辰飛和劉婧本來在一起,她趕去的路上遇到堵車耽誤了點兒時間,導致劉婧離開了。

調查劉婧時,劉婧矢口否認她見過謝辰飛。

謝辰飛也不承認他見過劉婧。

“我有什麼事會找周局長,和劉副部長不熟,再說人家那麼忙的大領導,我哪能約得到?”

謝辰飛謙虛地說。

這兩個人口徑一致、無懈可擊。

倒顯得夜安錦疑神疑鬼、無中生有。

巧的是,鑫興酒店的監控系統在頭兩天就不好使了,又是什麼影片證據調不出來。

夜安錦翻看著厚厚的調查報告,心裡五味雜陳。

叢森明明是她識破和抓獲的,可她一點兒都不高興。

她總覺得事實不是這樣的。

可是,根據花狼的現有資料和相關物證,叢森的年齡和其他情況與花狼完全吻合。

何況,叢森生前親口承認他就是花狼。

“不對,這不對!”

夜安錦越看越生氣,“謝辰飛明明就是他的同夥,謝辰飛才是真正的花狼!”

周路凱搖搖頭,“沒有證據,疑罪從無。”

夜安錦滿心憤懣,可她把那些案卷翻了幾遍,也確實找不出明顯的破綻。

“破綻就是找不到破綻。你想,這本《狂狼日記》裡都有水分,都能含血噴人,這些物證上也沒能提取到指紋,怎麼就能證明叢森就是花狼?”

夜安錦這麼說的時候,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跟自己較勁。

可是周路凱看她的眼神,分明帶著憐憫和質疑。

夜安錦知道,這些案子懸而未結,周路凱和賀斌他們壓力山大,叢森落網是大家喜聞樂見的結果。

“可是就這樣結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夜安錦有點急,“請組織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盡心盡力查個水落石出。”

周路凱搖了搖頭,“這些惡性案件造成的不良影響需要儘快消除,雖然案情大都是保密的,但之前新聞媒體進行過相關報道,民眾的恐慌情緒不能持續太久,以防引發其他社會問題。”

夜安錦無言以對。

“不管怎樣,在叢森住處的地下室裡找到這些物證,足以證明他與這些案子脫不了關係!哪怕他不是主犯。”

周路凱語鋒一轉,“另外,暫時結案也有好處。如果花狼真有同夥,這樣可以麻痺他們,讓他們自以為萬事大吉。”

夜安錦如有所悟,心裡敞亮了很多。

周路凱目光堅毅,“安錦,我相信你。”

夜安錦瞬間鼻酸眼熱,“謝謝……”

在有那麼多證據對她不利的情況下,周路凱仍然堅定地相信她,令她由衷感動和欣慰。

“不但我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所以上級部門批准我帶你去見劉超生。”

周路凱說,“我不知道餘生有沒有跟你說過,這個人是蟒星的創始人,他極度仇恨我們的國家,曾經盤踞在我國境內大力為境外蒐集軍事、經濟情報。當年我帶隊將他的老窩端了,將他抓捕歸案後,曾提審他不下十次,涉及花狼的問題他隻字不提。現在,是時候和他攤牌了。”

夜安錦點點頭,“我也想見見他,他能證明我爸跟蟒星無關。”

*

夜安錦和周路凱坐在重刑犯監獄的會客間裡,看著劉超生慢吞吞地走進來。

劉超生年近六十,鬚髮皆白,卻仍然身板挺直,目露精光。

淺藍色的囚服鬆鬆垮垮地穿在他身上,沒顯得頹唐,倒顯出幾分桀驁不馴。

“呵,老夥計,你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

劉超生泰然自若地坐在兩人對面,像老朋友一樣寒暄,“你是不是又想問我花狼是誰?我說了,你當年扔炸彈把我的腦子震壞了,我手下那麼多人,我實在記不得誰是誰了。”

周路凱盯著他的眼睛,“你不說,不是你腦子不好使,是你貪生怕死。”

劉超生沒有否認,漫不經心地把目光從周路凱臉上挪到了夜安錦身上。

夜安錦看到劉超生的眼睛瞬間邪火橫生,就像黑夜裡覓食的野獸,突然發現了獵物。

“呵,老周啊,你是覺得我坐牢太久不沾葷腥,特意挑了個這麼漂亮的雛鳥送來給我過眼癮嗎?”

劉超生老不正經地勾著嘴角,目光貪婪地在夜安錦身上打轉。

夜安錦鬆了口氣,她長得很像爸爸夜唯真。

劉超生看到她的反應證實,他根本不認識夜唯真。

“這是我女兒。”

周路凱冷笑了一聲,“她很能幹,替我抓到了花狼。”

劉超生臉色一暗,“你誑我?”

周路凱反問,“你覺得,以我女兒的容貌,吸引花狼很難嗎?”

劉超生咬了咬牙,死死盯著夜安錦沉聲問,“你把他怎麼樣了?”

“廢了他的兩條胳膊。”

夜安錦毫不退縮,“他已經認罪了,等待他的將是死刑。”

“哼,少騙我!他叫什麼?”

劉超生惡狠狠地問。

夜安錦答非所問,“想知道?那你先告訴我,蟒星的幕後老大是誰?你只是在前面刷臉的人。”

“哈!哈哈……”

劉超生突然張狂大笑,跟瘋子似的揮舞著雙手。

夜安錦很緊張,握在桌子下面的手攥緊了拳頭。

“小丫頭,我創辦蟒星的時候,你還穿開檔褲呢。除了我,誰有能耐、有膽量帶著蟒星的成員叱吒五湖四海?”

劉超生停下笑,不屑一顧地瞅著夜安錦,“跟過我的手下,沒有一個軟胚子,你是被冒充花狼的小子騙了吧?”

會客廳裡有監控,夜安錦的衣兜裡也放著錄音筆。

劉超生的話讓夜安錦懸著的心落到了實處。

“我承認我栽了,但蟒星不死不滅。小丫頭,該你了,你抓到的花狼叫什麼?”

劉超生恢復了懶散隨意的模樣,仰靠在椅子上,嘴角噙著嘲諷。

“你不是腦子壞了嗎?你怎麼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夜安錦突發其想,挑眉淺笑。

“你說,或許我會想起來。”

劉超生翹起了二郎腿。

夜安錦看透了他,越是裝作輕鬆隨意,越說明他心裡緊張。

周路凱看了夜安錦一眼。

他們提前已經進行過演練,周路凱讓夜安錦回答的是叢森。

可是,夜安錦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很年輕,今年二十九歲。”

劉超生晃動的腳猛地一頓,隨即放下,又換了條腿,冷笑起來,“年齡都不對,還說抓到他了,笑話。”

夜安錦分明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驚慌!

“他姓叢。”

周路凱制止夜安錦繼續說下去,有監控,夜安錦的話也會留痕,不能讓她無憑無據“信口開河。”

夜安錦看到,劉超生不動聲色地放鬆了下來。

這說明,花狼不是叢森。

可除了她,沒人信。

“他化妝成二十九歲的青年也很像,但被我女兒識破了。”

周路凱幫夜安錦把話圓了過來。

“姓叢的人多了。”

劉超生語氣輕佻。

“叢森,今年四十六歲,這是他的照片。”

周路凱把叢森的照片放在桌上。

劉超生拿過來看了一眼,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