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它只有幾個月,到週歲,一歲,兩歲,三歲……一直持續到他10歲。

10歲那天的早上,它依舊是目送著蘇家夫婦開船離開。

「可樂,你就在這裡等著,等我們回來啊。」

「嗷嗷……」可樂跳起來回應著。

可樂就這麼看著蘇家夫婦消失在它的視野裡。

只是沒想到,沒多久,原本還是晴天的大海忽然暴風雨。

早就已經是壯年的可樂,冒著大雨和狂暴的海風,依舊在海邊等待著。

周圍沒有其他人,只有暴風雨和它。

那天的雨實在是太大了,只是一下子就它渾身給打溼了,就連視線也模糊了,可樂只能透過不斷地抖動身體,將附著在身上越來越重的雨水抖下,將視線上的雨水抖去,讓看向大海似乎尋找什麼的它,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天的風也很大很大,彷彿像是一隻大手般,將體重不算輕的可樂往裡面吹。

可樂不知道被吹得爪子不著地,漂浮了幾次。

後來,它不得不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暫且遮蓋住了大風。

躲在大石頭後的它,還是時不時探出腦袋,望向了大海的方向,被打溼的眼底還在執著地想看清什麼,在期待著什麼。

只是那天,在固定的那個傍晚,可樂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等來他想等的人。

它從白天等到了傍晚,又從傍晚等到了星空,它就這麼迎著風雨一直在等待著。

只是依舊沒有等到主人他們。

等到的是周圍人們嘈雜的聲音。

「怎麼居然就遇上了百年一遇的暴風雨,那麼突然,蘇家夫婦現在還沒回來,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我聽說,之前電臺那邊似乎有收到他們的求救訊息,但說到一半,訊號就斷了,現在救援隊出發去救人,估計結果也……」

「這狗也是可憐啊,還一直在這裡等著他們回來,可惜啊……」他們回不來了。

這些人後面的話,可樂並沒有聽到,它也不想聽到,不想懂。

它只知道,它要等主人回來。

只要它願意等,主人就會回來。

後來,蘇家兄妹也來了,朝著大海呼喚著爸爸媽媽,然後又抱著可樂哭泣。

他們也陪著可樂一起等。

等啊等,不知道等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依舊沒有等到人。

再後來,蘇家兄妹沒有等,離開了。

他們想帶可樂一起走,但可樂不願意。

它還沒等到主人回來呢,怎麼能走呢。

要是主人們回來,沒有看到它在等著迎接他們,他們肯定會傷心的。

所以,可樂要等的。

就這麼等啊等。

半年,一年,五年……最後十年過去了。

可樂就這麼一直在海邊等著,無論晝夜,無論颳風下雨。

十年的時間,將他從身體強健的壯年,熬成了渾身滿是病痛的老年。

他的背脊不再那麼挺拔,而是微微佝僂著。

他的毛髮也不再油光發亮,甚至有點毛髮還逐漸褪去。

他的眼睛也不再明亮,經常颳著海風的他,眼睛早就得了白內障,看得不是很清楚,還容易流淚。

他也生病了,骨炎,神經痛,讓他每每都疼痛萬分,身體不斷地抽搐,嘴裡不自覺地發出哀嚎聲。

十年的時間,讓蘇家兄妹從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出來,從十七八歲的少年,到陸陸續續的結婚生子,有了新的家庭。

他們有了重新溫暖他們的家人。

但可樂這十年間,還是隻有它一個人,它用它的餘生等待著它的家人回來,哪怕時不時要忍受著病痛,哪怕死亡早在衝著它招手,和它說,別等了,你等不到的,不要硬撐著了,難道你就不怕痛嗎?

可樂怕痛嗎?

它怕的。

從一出生就體弱的它,哪怕後來身體逐漸被養好,但對於冷暖還有疼痛的感知也很敏感。

身體的疼痛,是真的很疼,但沒關係的。

它還可以再堅持堅持的。

只要它堅持,主人們就會回來的。

此時,縮在藤木箱裡的可樂依舊是這麼想的。

哪怕疼痛讓它的淚水忍不住從眼角落下,哪怕它的嘴裡嚐到了自己淚水味道的鹹澀味,但可樂還是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

可樂,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它僅僅咬緊牙關,不斷地告訴自己:可樂不疼的,可樂還可以再繼續堅持的。

就在可樂疼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它感覺到有一雙手落在他身上,輕輕撫摸。

那種力度,那種觸感,很熟悉,熟悉得早就刻進了骨子裡,靈魂裡。

原本因為疼痛,一直想忍著不嗚咽出聲的可樂,淚水控制不住洶湧出來。

它艱難地抬起頭,睜開被淚水遮蓋住的眼睛。

眼前,似乎有一片紫色的東西飄到了它的眼前。

原本看近處的東西也一直都模糊,疼痛的眼睛,此時忽然清亮無比,就像是回到了壯年般。

而它也看清了眼前撫摸著它的人。

兩個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微笑,讓可樂瞬間怔愣住。

此時的它,似乎也感受不到身體來自年老的遲暮與病痛的無力,彷彿身體回到了壯年般。

它直接從藤木箱一躍而起,直接就跳到了蹲著的蘇爸爸的懷裡。

「哎呦,還是這麼調皮啊。」蘇爸爸忙接住了可樂,抱住它輕輕撫摸著。

可樂到了蘇爸爸的懷裡,像是一個迷路的,此時終於又找到家的孩子,在家人的孩子不斷地翻滾,嬉鬧著,就像是在撒嬌般。

只是翻滾著,翻滾著,它忽然就停了下來,看向了蘇爸爸,蘇媽媽,眼睛裡含著淚水,不斷地輕聲嗚咽著,似乎在訴說著委屈,這十年來的委屈。

似乎在說,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我等了你們好久好久啊。

差點我就等不到你們了。

幸好,我沒有放棄,我現在等到你們了。

你們該早點回來的,該早點回來的。

蘇爸爸抱著可樂,蘇媽媽輕輕撫摸著可樂,兩人的眼底滿是疼惜。

「對不起,是我們食言了,讓你等了這麼多年。」

「可樂呀,你還真的是個傻孩子,明明,明明你那麼怕疼的,卻還傻傻地忍受著。」

「現在,你等到了,我們來接你一起回去了,以後啊,就沒有任何病痛,我們也會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以後啊,你就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