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不燥,月光正好。

江之魚慢悠悠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沐浴著星光。

身後兩步之外的距離,沉肆雙手掏兜,神色帶著饜足後的慵懶和倦怠,慢悠悠地跟著。

再往後,肖楊一副做賊的神情,兩步一藏,遠遠相望。

位於最後面的,是不想八卦卻又被迫跟上,把沉肆的那副漫不經心學了個十成十的俞書白。

江之魚不是不知曉身後的陣仗,可她就是有些緊張。

本不想太早暴露她和沉肆之間關係的虛晃。

可顯然,他好像並不想縱容她暗自成長。

前面就是員工宿舍,江之魚回過頭,正要跟他道一句晚安,卻見那人早已神情自若地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

肩膀向後攤著,兩條長腿閒閒的交疊,目視前方的表情寡澹,食指微微屈起,一下一下點在下巴上,側臉清雋疏落。

耀眼於今夜所有星光。

見她終於肯回過頭來,他挑了挑眉,神情依舊從容懶倦:

“小姑娘,聊聊?”

他的皮相太過出色,江之魚挪不開目光。

不知道怎麼就走了過去,她在他身側淺淺坐下,解開腰間的外套,搭在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沉肆。”

她語速很慢,聲音輕得像呢喃。

身旁的人有些走神,隔了許久才傳出若有似無的深沉低嗓:

“嗯?”

“為什麼?”她問。

這次,沉肆的神思沒有飄太遠,歪歪斜斜的轉頭,迎上她的不解目光。

面前的小姑娘長相清麗,面板很白,除了面對陌生人時有點冷感外,不說話的時候通常很乖。

但沉肆從第一次見她起就知道她從來不乖,也沒把她當成身邊那些嬌滴滴的女孩。

她有她最凌厲也最耀眼的一面在。

“小姑娘,人和人的關係,不是你不想張揚便能夠徹底隱藏的。”

他對著她不太正經的微挑眉,嘴角浮起的笑甚是囂張:

“再說了,小姑娘,你跟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竟然還想躲躲藏藏?”

“還是說——你拿了我的東西,轉頭就想不認賬?”

江之魚動了動唇,想說點兒什麼來掩飾慌張,卻見面前這人倏地起身,頎長的身影將她徹底籠罩。

下一秒,頭頂傳來他漫不經心的調笑:

“小姑娘,我很單純的,你可不要——玩弄我感情啊~”

-

目送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月下幽靜的小路上,江之魚再難掩心中滾燙。

耳邊,他的話仍猶在旁。

是啊,他向來出色,如同眾星拱月,天生優越。

今日只不過在他的朋友面前暴露了他們的熟稔與過往,她便已經炸毛成這副模樣。

如若真的有一天,她終究得以將他珍藏,和他並肩依偎相望,她是否可以頂住所有不甘人等的灼灼目光?

說到底,自己還是太弱了。

他只不過在以他的方式,逼迫她在不擅長的領域,肆意張揚,快速成長。

不能再這麼內斂下去了。

如果在走向他的道路上需身披盔甲,執劍斬去所有荊棘。

那麼她想。

她願意。

-

隔了一條街的大馬路上,沉肆坐上自己被警察叔叔貼了罰單的銀灰色小跑。

俞書白快步跟上,車門剛剛拉開,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肖楊搶先一步,跳上副駕:

“沉老肆,深藏不露啊,鬼知道你什麼時候勾搭上這麼柔弱的純情小姑娘?”

沉肆將那張罰單丟進他懷裡,待俞書白在後座坐好,便將油門踩到底,衝了出去。

肖楊安全帶還沒繫上,整個人撞在擋風玻璃上,捂著腦袋瞎嚷嚷:

“狗日的沉老肆,跳什麼腳!”

就連後座的俞書白都拋了個嫌棄的目光過來。

沉肆嘖了一聲以示不爽:“再廢話就別待在我車上。”

俞書白瞬間老實下來。

可肖楊卻一邊掃碼幫著交罰款,一邊不怕死的感嘆道:

“看樣子你倒貼都沒貼上,沉老肆,不是我說你,有點掉面兒了啊!”

沉肆忍住了把人丟下車的衝動,壓低了眉,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凌厲的光。

肖楊心道不妙,在情場浪子頭上說人拿不下個小姑娘,自己會不會當場身亡。

到底是自己兄弟,肖楊斟酌再三,努力找補了一句:

“畢竟理科狀元嘛!小姑娘可能被學習迷了心竅。”

話音剛落,卻見那人俊眉微挑,懶聲道:

“肖哥,你可得幫我啊。”

肖楊後背發涼:“不不不,肆哥,您別這麼客氣,不如先把她名字告訴我,反正在我家的訓練基地裡,我讓人多製造一些偶遇。”

後座,俞書白一臉恨鐵不成鋼,但又見不得自家表哥這幅慘樣,搶先答道:

“江之魚。”

“哦,江之魚……臥槽!魚?是會遊的那個魚?”

待後座的俞書白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目光,肖楊毫不猶豫地看向沉肆脖頸上的銀色鏈條。

如果他沒記錯,那裡掛著的,也是一條魚。

“臥槽!沉老肆,你太不把我當兄弟了吧?虧我還以為當初你打這條魚,是在紀念過世的俞阿姨!”

俞書白不明所以:“姑姑?”

肖楊被沉肆暗戳戳的心思驚到,屁股在副駕駛上瘋狂挪動,喋喋不休:

“你哥這個超級無敵大變態,他用一元硬幣打了一條魚,就在他的脖子裡,現在想來,怕是讀高中的時候就盯上人家小姑娘了。”

沉肆的心思被自家兄弟戳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糾正下,是用小姑娘送的一元硬幣。”

“……”

見不得他這浪樣,肖楊抱拳作揖:

“okk,怪我多嘴,求求您別秀了!”

-

託老天卷顧的福,八月第一天,江之魚正式開始“半工半讀”,進入大學段的程式設計小組。

這次,她再也沒有收斂鋒芒。

同組的夥伴不服,她便將人打服。

一次不服,就多來幾次。

出手迅勐,刀刀鋒利。

唯有螢幕上盛開的片片薔薇,提醒著眾人:

這樣子的進攻型天才,真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餘曦晨作為旁觀者,眼看著江之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

曾經那個澹然如水的小白花,早已褪去了唯唯諾諾的外殼,在她本不擅長的領域發熱發光。

又因自身實力,跟比她高一兩級的大學生相處融洽,褪去羞澀,稱兄道弟。

八月底,肖楊陪著沉肆,最後一次來到訓練基地。

兩人站在樓上,看著樓下被一群大男孩兒們圍在其中,笑容燦爛的年輕女孩兒,狐疑道:

“沉老肆,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次次過來,又次次不現身,你瞧,這妹子現在可搶手得很啊。”

沉肆上半身懶懶的靠在欄杆上,視線在空中和她撞上,唇角溢位的話寵溺非常:

“嘖,光彩動人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