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申請人是誰了嗎?他背靠哪家企業?”

如果是個人還好說,那最多隻是靈感的碰撞,相似也說得過去。

如果是公司,那麼這項正在保密進行中的專案便是徹徹底底的洩密。

失去了主動權不說,還將面臨擅用他人專利的風險。

“申請人是個外國人,資料尚不清楚,所以企業也並不可查。”

“不過好在那邊也將他的申請打了回來,理由是專案內部程式不明,缺少必要陳列步驟。”

沉肆靠在辦公桌前,眉頭緊鎖。

外國人……

他在國外留學時,跟同實驗室的師兄弟相處的都不錯,他們也都瞭解自己的畢業作品。

且他是除了唐韻以外的唯一一個華人,即便有利益爭奪,也沒必要跑到他的地盤上搞事,直接在國外立項就是了。

可是公司內部洩密的話,又說不通。

整個開發部都掌握在他的手裡,參與者都簽署了代價巨大的保密協議。

就連才加入的小宋表弟小鐘都沒漏掉。

難道真的只是跟一個在國內居住的外國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肖楊見他這副模樣,同一旁的周野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野又立馬丟了回來。

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沉肆自然沒有錯過,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

“想說什麼就說,我們之間,不必遮遮掩掩的。”

肖楊見周野一副不好開口的模樣,只能認命的站了出來:

“那個……兄弟我先宣告,我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提出一種假設……”

“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是江妹那兒出了問題……”

“我知道你為了讓江妹對咱們的專案更加了解,以後跳槽過來也好直接上手,所以重要的進度一直是發給她的……”

見沉肆臉色突變,肖楊趕緊找補:

“我意思當然不是江妹出賣咱們,只是你不是說了麼,她那小老闆不是個玩意兒,要是真的不擇手段……對吧?”

沉肆沉思了一會兒,仍是有些摸不到頭緒:

“且不說kerr對it一知半解,就小魚兒的防備能力,不可能不在電腦上做手腳,kerr要想入侵她的電腦,恐怕很難做到。”

肖楊和周野同步點頭。

這倒也是。

辦公室的氛圍陷入詭異的寧靜。

沉肆不是那種因為突發事件擾亂軍心的人,當下便做出了決斷:

“這事兒就斷在你我三人這裡,不要外傳。”

“至於挑起這事兒的人先不用查了,若是巧合最好,若是真的故意為之,想必也只是給咱們個警告。”

“畢竟,咱們這兒專案已經進行到第二期,有時間為證,誰先誰後,明眼人一看便知。”

說到這兒,他看向面前二人:

“肖楊,你繼續準備材料,準備二次提交申請。”

“周野,你現在就聯絡那邊,請他們分管專利申請的一把手二把手吃個飯,你和我一起去探探口風。”

-

當晚十一點,沉肆和周野一身酒氣,從餘曦晨的會館裡出來,送走今晚的貴客,站在門口等代駕,順便吹風醒酒。

“聽他們那意思,還真不是咱們自己這兒出了問題。”周野道。

頭一回喝這麼多,沉肆有些站不住,靠著身後的柱子,腦子卻很清明:

“嗯,現在就只剩下兩種可能。”

“一,這真的只是個巧合。”

“二,確實是小魚兒那出了問題。”

“不管哪個,這件事都到此為止。”

周野頭一回正面反駁他的話:

“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就是江學姐那兒資訊洩露,你不打算跟她透個口風嗎?”

沉肆擺擺手,胃裡的難受讓他俊臉煞白,瞧著很是嚇人:

“過幾天餘曦晨的婚禮上見面再說吧。”

“以小魚兒的警惕性,都能被人開啟缺口,怕是沒這麼簡單。”

“這幾天我先發一些誤導性的檔案過去,觀望觀望再說。”

周野沒再說話,算是預設了他的做法。

他現在的疑問跟沉肆是一樣的,以江之魚的能力,怎麼會被人隨隨便便的攻破。

如果不是那個人足夠強大,那便只剩下親近之人了……

無論哪個結果,想必對她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他抬頭,望著頭頂的夜空。

漆黑一片。

彷佛現在的前路。

讓人看不清楚。

-

正月二十八很快到來。

這天是餘曦晨和宋循結婚的日子。

天空罕見的放了晴,就如同黃曆上寫的那般:

宜嫁娶,旺子息。

沉肆和肖楊作為伴郎,前一天晚上就回到了泉城。

至於公司的事兒,全權交託給了周野。

說來也是詭異,自打上次那事兒過去,環宇的專利都已經提交最後稽核了,幕後那人還是沒有動靜。

就連發給江之魚的“錯誤”郵件也沒停下,可就是沒有一點兒頭緒。

肖楊一向心大,臨走前還自己都囔:

“說不定真是個巧合呢?”

沉肆卻沉了目光:“做好我們該做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周野則是低聲提醒:“別忘了跟江學姐透氣。”

當晚,沉肆剛一到泉城就想把江之魚約出來。

可是無奈,餘曦晨正把江之魚和梁煙困在她的房間裡,陪她度過最後的單身之夜,說什麼都不放人。

無法,只得把這事兒往後拖。

這會兒,沉肆跟肖楊正準備跟打扮一新滿是激動的宋循前去接親。

遭遇的那些堵門技巧暫且不提,反正有肖楊頂在前面。

等沉肆能跟一身粉色小裙子的江之魚說上話的時候,已經是宴席開始之前。

梁煙作為活躍在電視螢幕上的常客,儘管努力低調,還是差點搶了新娘子的風頭,這會兒為了躲避大家的視線,陪著餘曦晨進去換敬酒服。

江之魚則是被沉肆趁機帶到了酒店入口處。

風有些涼,沉肆特意將他的大衣帶出來給她披上,語氣有些沉:

“小魚兒。”

“怎麼了?”

江之魚望著面前高大帥氣的男人,不免臉有些紅:

“昨天你就說有話跟我講,該不會是想告訴我,我手裡這束捧花是你故意跟余余商量好丟給我的吧?”

望著她泛著粉色的小臉,和她正看向他的盈盈杏眸,沉肆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身後一道略顯滄桑的聲音響起:

“之魚?是你嗎?”

江之魚下意識轉身,對上的,卻是魏然那張熟悉的臉。

僅僅兩年不見,他竟比外婆還蒼老的厲害,眉宇間盡是歷盡生活磨難的滄桑,哪裡還像個五十出頭的人?

“魏叔叔。”

她輕聲喚了一句,下意識上去扶他。

沉肆知曉他和江之魚的關係,也上前一步,從另一邊攙扶住他:

“魏主任。”

魏然看著身側這倆年輕人,很是欣慰,笑著跟江之魚道:

“前段時間就聽你外婆說你們的事兒定下來了,我打心眼裡替你們高興。”

“對了,還要多謝你的那筆錢,冉冉她現在……”

說著,他突然哽住,眼眶裡有水光閃過:

“你看看我,大好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

他從衣兜裡拿出一個紅包,放在江之魚手心: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幫我帶給餘曦晨他們夫婦吧。”

“作為老師,學生們喜結連理,邀請了我,我本應過來喝杯喜酒,奈何學校事多,我也只能趁中午飯點兒過來走一趟,等下還要去醫院給冉冉他們母女送飯……”

“我們家冉冉的情況,你們也都聽說了吧?”

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兒,魏然的淚還是流了出來:

“現在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得去陪著她,你就替我跟餘曦晨他們告個罪,說聲抱歉吧。”

江之魚內心百轉千回。

本就做好的決定在這一刻開始動搖。

她握緊手中那份紅包,點頭說好。

眼看魏然挺著日漸消瘦的嵴梁朝臺階下走,她用力掐了下自己手心,終究還是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魏叔叔,你家女兒,是叫冉冉嗎?”

沉肆一直在京城滬市兩頭跑,雖不知魏然家裡出了何事。

可江之魚突然的出聲,尤其是那句“你家女兒”,卻讓他不由得緊張起來,抬腳跟著上前。

魏然回頭朝兩人笑笑:“是啊,冉冉,多麼有生機的名字,可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撐過今年春天,看不看得到這世間生機盎然。”

“一定會的!”

江之魚聲音雖低卻很鄭重,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魏叔叔,今天余余的婚宴來了許多我們之前同學,大家都想幫幫您,也幫幫您的女兒,要是方便,我們幾個下午都去做個配型,您記得跟醫院那邊說一聲。”

沉肆下意識皺起了眉。

配型……

莫不是……

“小魚兒”,沉肆出聲打斷。

江之魚卻沒有看他,只笑著看著魏然臉上瞬間佈滿欣喜,連連向她道謝:

“那我就先替冉冉謝謝你們這些哥哥姐姐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去給他們娘倆送飯了,冉冉就喜歡我做的飯。”

江之魚咬著下唇,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臺階盡頭,心裡難受得厲害。

毫無疑問,即便他跟妻子感情不和,卻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將自己的一腔愛意付諸於那個得了血癌的孩子身上,哪怕有一絲希望,都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