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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

魏然彎腰去扶地上的妻子,在她的怒目圓瞪中,哀求道: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能不能先讓女兒跟我們回家?”

“那兒太冷了,她一個人會害怕。”

魏然的妻子卻甩開了他,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現在知道顧及你的女兒了?”

“我告訴你,想帶走我的孩子,你想都別想!”

“現在我們就去離婚,女兒死了也只能歸我,你就一個人去懷念魏尹那個賤人吧!”

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狂顛似笑

“我早就看明白了,姓魏的沒一個好東西,說不定我的女兒,就是因為姓了魏,才被那個賤人剋死的!”

魏然就那麼站在那兒,臉上除了灰敗,還是灰敗。

沉肆看不下去,正欲上前,卻見江之魚突然從自己身後跑出來,站到魏然的妻子面前,抬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一下,是為我逝去多年的母親打的!”

“她跟魏叔叔年少生情,隱忍剋制,從未想過去傷害你,你卻如此謾罵她,哪來的道理!”

“你個小賤……”

她話還沒說話,江之魚抬手又是一巴掌,臉上冷漠似冰:

“這一下,是替你還在太平間裡躺著的女兒打的!”

“被病痛折磨近兩年,好不容易得到了活下去的機會,卻硬生生葬送在你的手裡。”

“你不僅不配做母親,你連做人都不配!”

夜幕昏暗,周遭寂寥。

她就站在燈光邊緣、明暗交接之間,像個食人血肉的魑魅,渾身上下散發著想弄死這無知婦人的狠。

魏然的妻子被她嚇住,眼神呆愣。

可就在這時,又是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

力量之大,使她整個人往旁邊歪了歪。

江之魚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直接蹲下來,伸手薅住她的衣領,逼她直視著自己,沉聲且冷然:

“這一下,是為我的生身父親打的。”

“小魚兒!”

沉肆在他身後大聲喊她,試圖打斷她。

可江之魚卻像沒有聽到一般,望著面前這張已經腫起來的臉,面露嘲諷,字字珠璣:

“縱使當年他不愛你,可還是循著父母之命娶了你,對你言聽計從,處處忍耐,即便不是愛情,親情也是有的吧?”

“可你呢?得寸進尺,生性多疑,動輒打罵,欺負他脾性好,就連死去多年的人都不放過。”

“試問,你憑什麼?他有對不起你嗎?”

“還是說,是我的母親?是懷了他的骨肉,卻不想傷害你而躲去小縣城生下我,又遭人欺辱,病痛而亡的母親對不起你了?”

“難不成,還是我?是我這個早年喪母,將仇人視為親父卻受盡折磨,在後母繼弟手下艱難度日,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卻生怕破壞了別人家庭遲遲不敢跟親生父親相認,知道他女兒生了病想盡辦法接濟就為了讓你們過得更好的我對不起你了?”

聲聲質問。

擲地有聲。

魏然的妻子已經懵了,連話都說不出,只能呆愣愣的看著她:

“你……你……”

江之魚一把將她鬆開,任由她坐回地上,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沒錯,我是魏然的女兒。”

說到這兒,她倏地一笑,面上卻沒有一絲喜色,只有無盡嘲諷:

“怎麼樣?開心嗎?”

“你不是不想讓他帶魏冉冉回家?不是不想讓她認這個父親?”

“那好,我現在告訴你,不用了。”

“你的女兒死了,可他的女兒還活著。”

說完,轉頭走到魏然面前,牽住他的手,柔聲道:

“爸爸,我帶您回家。”

魏然全程腦子很亂,對剛剛發生的一切接受無能,只能被動地由江之魚牽著,走到沉肆面前,聽她說道:

“沉肆,我先帶我爸爸去酒店住下,魏冉冉那兒,你再多費點兒心。”

“畢竟,別人無情,我們卻不能無義。”

“明天早上我再帶我爸爸過來,送魏冉冉去殯儀館。”

語氣柔和。

就連表情都溫柔的不像話。

彷佛剛剛動手的人不是她,質問的人不是她,如同鬼魅一般狠厲到想吃人的也不是她。

沉肆心裡糾成一團,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他沒有顧及魏然在側,低頭在她額角輕輕印下一個吻,再摸摸她的臉,柔聲道:

“好好休息,不要擔心。”

江之魚望著他,唇角微翹,笑得很甜:

“好,那我跟我爸爸先走啦。”

-

計程車一路載著這對父女來到市中心的酒店。

江之魚要了個套房,又讓前臺幫忙買套男士衣服送上去,這才將魏然帶上樓。

快要十點的夜,很靜,很黑。

江之魚開了暖光,扶著魏然在沙發上坐下,蹲下來,抬頭望著他:

“您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魏然點頭,神色已然漸漸清明:

“你……你真的……”

“你母親……”

說著,眼淚已經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

江之魚伸手輕輕的替他擦淚。

可擦著擦著,自己的眼淚卻跟著流了下來。

她啞著嗓子,臉上帶著笑:

“是啊,我是您的孩子。”

“我母親她跟你分開以後,就發現有了我……”

“然後……”

這個故事並不長,江之魚沒有講太久。

結束時,兩人早已經滿臉淚痕。

恰逢客房服務送了衣物上來,江之魚拿過來,遞給魏然:

“您先去洗一下吧,我去買些吃的上來。”

“明天還要去送冉冉,您這樣不行的。”

魏然沒去接衣服,而是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輕輕、輕輕碰了一下她的眉眼,眼神裡的哀傷快要溢位來:

“當初你從縣城來到市裡,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長得很像你母親,尤其是這雙眼睛。”

“是我對不起她……”

“更不對不起你……”

他的小心翼翼像是一把刀,狠**在江之魚的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握住眼前的那隻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臉上,眼淚有些止不住:

“我不怪你。”

“相信我的母親,也不會怪你的。”

“冉冉走了,還有我陪著你。”

“所以,不要太傷心好嗎?”

“我們……都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