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不算安靜,空調的冷氣和交談聲從門裡吹到走廊。

方休看向裡面在正座上的男人,西裝革履,手撐在扶手上託著下巴。

其他人都討好地站在一邊說著什麼,唯有他,半垂下眼,靜靜地看著她。

這兒是寶宴樓,會員制實行得相當嚴格。

前面的那位姐姐是這間包廂專門的服務員,已經進去了。

方休原地呆了幾秒,直到身後的經理輕輕推了她一把,才想起往屋內走。

屋裡的另一邊放著一把古箏,一張茶桌。她走到最裡側放下東西,面對主桌站好,開始在心裡分析現在的情況。

那人怎麼會在這兒,想不通。

一個月前,方休到城邊的別墅外時,天色將晚。

五年的時間,門衛早已換了好幾撥,沒一個認識她的。

進不去,只好把車停在一邊。

她不太確定會不會見到想見的那個人,只是需要來看一眼。

那天下午剛下過雨,天上的夕陽像血海。

等了許久不見有車進山,老闆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她想了想,給陳晨發去訊息。

-我在歷文成家門口。

陳晨幾乎是下一秒打來,劈頭一句呵斥:“你回國了?!”

方休碾滅菸頭,“嗯”一聲。

陳晨又扯著嗓子喊:“你真是我祖宗!你去他家幹什麼?!”

“打個招呼。”

那頭沉默片刻,方休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問:“怎麼?”

陳晨應該是在開車,能聽到他跟旁邊的人說把音樂關掉。

方休手心莫名起了一層汗,接著就聽見他說:“他今天應該不回那邊——方休,今天他訂婚。”

她抬頭看了看被夜幕罩住的小樓,想起第一次被帶到這裡的那晚。

那時候她剛十八,跟著歷文成進門的時候緊張得路都走不利索。

離開了這麼久,有些事發生得理所當然。

方休沒再問別的,只說:“知道了。”

“你來嗎?”

“不來。”

“那你先回家吧,我結束找你。”

“我不回家。”方休鑽進車裡,“有工作,結束了再回,先別跟家裡說我回來了。”

陳晨不說話了。他向來對這個外甥女沒什麼辦法,雖說是她小舅,但也只比她大7歲,談不上什麼長輩不長輩。

方休把車子調頭,電話那頭問:“那——他那邊——”

“也沒必要說。”

掛了電話後,她給自家老闆回過去。

本來是要辭職的,老闆臨時給她接了個活兒,非要讓她辦完再走。

車子停在路邊,她把收到的資料挨個看完,字兒都沒進腦子裡。

最後方休把手機扔到一邊,倚靠著車窗嘆氣。

不知道該遺憾什麼,是該遺憾錯過的五年,還是該遺憾歷文成果然心裡從來沒有過她。

所以即便見到了,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當初分開時兩人太不愉快,方休把話說得很難聽,出國也沒讓他知道。

臨走前歷文成應該是從陳晨那聽說的,趕到了機場,隔著幾米的距離,她沒過去。

屬實是找不到再見的必要。

方休怎麼也沒想到,五年後和歷文成再見,會是以這種方式。

3號包間裡的無關人員都走了,只剩下他們幾個人的時候,有位年紀略大的客人問了句:“這小姑娘從來沒見過啊,新人?”

問的是方休,可她得假裝沒聽到。

因為她在寶宴樓裡的身份,是個服務員,還是個聾啞人。